莫高窟：從神靈到眾生

看到莫高窟，我想哭，鼻子發(fā)酸，眼淚含而不落。我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但肯定被什么擊中了。莫高窟之上，荒山如錐，粗砂覆頂，一眼眼洞窟似一張張排列無序的嘴巴，向著對面浩瀚戈壁，以及戈壁之上的深藍天空，面不改色地詢問和張望。臨近河道是干涸經(jīng)年，一股腐爛了的水停泊在最低的水溝里，像一瓢綠色鮮血。過橋，是一座陳年的門樓，正中高懸的藍底牌匾，上書蒼邁字跡，似乎一張沉默的臉，一個個游人仰面穿過，一粒粒陽光，從莫高窟一側(cè)，穿過輕佻的衣衫。

我一直覺得：蜂擁而來敦煌的人都是輕佻甚至淺薄的，尤其是莫高窟，外表的頹廢和敗落就是一種無聲的決絕和拒絕——在遙遠年代，第一個在這里開掘洞窟，為佛畫像的人，似乎是晉朝的和尚樂僔，這個步履堅實，信仰篤定的佛教徒，被落日余暉在大漠之上制造的佛光所迷惑，收住腳步，落身成廟。而最先居住在敦煌的若羌民族是不會在意并支持的，逐水草而居是他們最大的習(xí)俗和本能——肉身是最大的現(xiàn)實，信仰只有在肉身滿足之后，才會在內(nèi)心之中必不可少，隆重強大。

再后來的北魏王朝一再南遷，向中原民族從服裝到習(xí)性的無條件效仿和服從，充分彰顯了先進文化對于落后文化的侵蝕力和誘惑力。莫高窟流傳至今的一眼眼洞窟，似乎從這時候開始一一登臺亮相了。而一眼洞窟從開鑿到繪制完畢需要多長時間？現(xiàn)在，誰也無從考證，慢和快，熟練和生疏，似乎由那些執(zhí)燈懸筆、凌空作畫的畫師們所決定。

我可以斷定，敦煌從來就不是藝術(shù)的集散地和交流之地，而是宗教和文化相互影響、交流下的民間自發(fā)行為。至于莫高窟被現(xiàn)代人所膜拜的藝術(shù)，大抵是民間畫師們寂寞創(chuàng)作，在數(shù)千年后中國的一次偉大勝利——冷兵器年代，嘯聚西域的游牧民族，生產(chǎn)力的高下、人和牲畜的多寡，決定了戰(zhàn)爭的勝負和民族的生死存亡。若羌民族敗落遠遁之后，原先居住在甘州（張掖）等地的月氏民族，被“有騷味兒”的匈奴大軍接連擊敗，一路向西潰逃，在敦煌剛剛站穩(wěn)腳跟，就遭到了來自祁連山和阿爾金山的黨項、回鶻、吐蕃等民族的侵襲。

頻繁的戰(zhàn)爭并不能左右宗教和文化的蔓延和傳播，更無法阻止那些為（僅僅為）養(yǎng)家糊口而長年累月開鑿洞窟、繪制畫像的平民工匠和畫師們——當戰(zhàn)亂來臨，達官顯要可以卷財而逃，平民只能逆來順受，在刀槍的夾縫當中茍活存命。直到西漢張騫鑿空西域，衛(wèi)青、霍去病大軍千里長驅(qū)，擊敗在河西的匈奴，武威、張掖、酒泉和敦煌四郡的先后設(shè)立，貫通中西、光耀千古的絲綢之路正式開通，敦煌乃至整個西域才漸趨穩(wěn)定下來。絲綢、香料、茶葉、玉器和鐵器頻繁流轉(zhuǎn)之間——驅(qū)駝策馬的商賈、負笈往行的僧侶、旌旗半卷遷徙的民族……每一個具體的人，其本身就是活潑生動的文化和凝重莊嚴的宗教移動載體。

在古代中國，西域諸國的安定與戰(zhàn)亂不可避免地受到中原王朝的影響。唯有時間，才是人類最強大的敵人。強盛漢朝的衰落無可避免，西域再度陷入爭奪的混戰(zhàn)——民族之爭無外乎疆土和現(xiàn)世利益，作為漢王朝西大門的敦煌，必然成為了各民族爭奪和廝殺的主戰(zhàn)場。其間，一個民族勝利了，一個民族必然消失和逃匿。而作為與世無爭的宗教勝地，莫高窟顯得悠然自在，一些平民為躲避戰(zhàn)禍，削發(fā)為僧或者束發(fā)為道，在馬蹄踐踏、煙塵橫飛的年代，終年委身佛窟，晨鐘暮鼓，了卻虔誠抑或無奈的人生。

宗教是塵世的天堂，人心的上帝，俗世紅塵之中唯一的避難所，宗教的無上威嚴和清凈無為，使得凡俗的人，甚至揮舞馬刀，殺人無算的將軍，也從內(nèi)心感到一種驚懼和崇敬。在古代中國，人是有禁忌的，并能夠自覺恪守。宗教的力量可以讓苦難變得有意義，讓殺戮和敗壞稍作遲疑，甚至望而卻步——似乎如此，宗教才成為一種信仰，讓尤其注重現(xiàn)實利益的人們在情感和精神上得到應(yīng)有的慰藉，在現(xiàn)世生活中得到具體真實的回報。

莫高窟前，有一片濃蔭，數(shù)十棵百年以上的楊樹雖表皮皸裂猙獰，但冠蓋盎然，濃蔭成涼。驗票之后，快步走到窟前，近距離仰望，抬頭的山崖短促而修長，層疊的崖頭狀似刀刃，頭頂?shù)乃{天格外深遠，在莫高窟上空，也如刀切一般。看得久了，我覺得暈眩，不知道是神靈的力量，還是自身肉體的不可承重和內(nèi)心的不潔凈。沙子和黃土凝結(jié)的墻壁之上，洞窟不大規(guī)則，形狀大小不一，多用鐵門封閉了起來，我們能看到的，僅僅是其中幾窟。

登上石壁，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決定在這里開鑿洞窟，建立廟宇的人是智慧的，也是大膽的，強大的信仰使得所有的危難變得毫無意義。以我的粗淺判斷，大粒砂石和少許黃土構(gòu)成的危崖之上，并不適合開掘和安置這么多的洞窟，總有一天，會土崩瓦解，轟然化虛。但奇怪的是，莫高窟竟然存在和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之久，幾乎跟隨和囊括了整個古代中國的所有封建王朝，從北魏到宋元，幾乎每個王朝都在這里留下了獨特的痕跡。

跟隨眾多腳步，深入一窟窟的佛洞，幽暗燈光之中，佛祖端坐，端坐或站立于四壁之上的佛像密密挨挨，表情安詳，身姿輕盈。到道士王圓箓發(fā)現(xiàn)的藏經(jīng)洞，忽然感慨萬千，眾人唏噓，我在悲傷。我覺得，藏經(jīng)洞文物的失散，并不能怪罪于道士王圓箓，在那個年代，他的思想層次僅僅如此，而其也算一番好心——賣回一些錢資，為廢棄多年的莫高窟佛洞清理積沙，維持其師徒必要的生計——其弟子在側(cè)面為其樹立的功德碑便是最好證明。至于斯坦因（及其漢語翻譯蔣孝婉）、保羅·伯希和、大谷光瑞、桔瑞超和吉川小一郎等人，無論是用怎樣的手段騙取和購買經(jīng)卷文物，都是罪不可恕的。

他們是先進文化的代表抑或精英，對于藏經(jīng)洞文物經(jīng)卷的價值，在當時中國，除了清末京城幾位官要學(xué)者，他們才是真正的“知道者”和價值“發(fā)現(xiàn)者”。當敦煌文物失竊和流失的消息傳揚開來，京城學(xué)者才緊急呼吁學(xué)部下令封藏。面對此景，陳寅恪發(fā)出沉痛之聲：“敦煌者，吾國學(xué)術(shù)之傷心史也。”但盡管沉痛若斯，在京都乃至中國的學(xué)者依舊沒有身體力行，辭別家小，先后奔赴敦煌，挺身保護藏經(jīng)洞文物。

說與做，類似坐著的和走著的，到達的速度和效果顯而易見。我在藏經(jīng)洞外看了一會兒，就轉(zhuǎn)身向殿內(nèi)的佛像了，塵灰滿面的佛，色彩依舊鮮艷，坐著的和站著的，看著的和閉著的，張揚的和內(nèi)斂的，慈祥的和兇惡的……姿態(tài)和表情之中，是文化，是宗教，是古絲綢之路各個民族相貌特征在佛像中的藝術(shù)顯現(xiàn)。敦煌，被認為是佛教在中國傳播和流變的第一站，俗世功用決定了這一宗教在東方國度的成功與失敗，必要的本土化改革使得這一起源于印度的宗教更趨接近中國古代西域和中原王朝的政治需要和文化要求。

可參觀的佛洞之內(nèi)，塵土飛揚，呼吸不暢，但極其陰涼，無風(fēng)但勝卻山谷清風(fēng)，叫人通體舒泰。除了處在泥崖底層的緣故，肯定還有另外的因素——大凡廟宇佛殿，神仙府第，即使裸于烈日之下，也清涼無比。這其中，肯定包含了人內(nèi)心的某種因素，古人“心靜自然涼”的體悟似乎與此大致相同。除此之外，應(yīng)當還有宗教本身的某種因素——所有的宗教都必然是向善的，安靜得甚至教人寡欲避害的，講究內(nèi)在修為和靈魂抵達——走出洞窟，八月敦煌的熾烈陽光如同火烤，刺得皮膚生疼。站在最高的石窟前，遙望戈壁蒼茫無際，流沙蓬松，戈壁黝黑，流竄的熊熊氣浪在廣袤的敦煌外圍貼地燃燒。

在一眼洞窟外沿，我看到幾位北宋官要畫像，一色的黑墨，寥寥幾筆，神韻即出，我驚嘆。再細看，那些官要各個表情木然，嚴重中庸，從他們表情之中，看不到絲毫個人心跡。我想，宋朝大抵是中庸過甚的年代，官要把自己的理想和性情埋藏到空洞甚至烏有。余下的只是順從和屈從，明哲保身，麻木不仁。而隋代的佛洞之中，無論是佛像還是凡人圖畫，都是華麗的，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激越與張揚，不羈和狂放。到唐代，則是雍容的，富貴的，欣悅的和積極的，五官開放，身體豐腴，彩袖舞轉(zhuǎn)，身姿驕縱，氣韻渾然，眉目流轉(zhuǎn)之間，性情畢現(xiàn)，尤其是那些飛翔于空的伎樂天，輕微婉轉(zhuǎn)之間，也飽含剛健沉雄之氣。

一個平民的氣度就是一個王朝的氣質(zhì)和風(fēng)度。在這里，我再一次深切向往金碧輝煌、華貴龐大的唐朝，那個金戈鐵馬、歌舞升平、四夷懾服、仁治有為的年代，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它的政治清明、國富民強和文化興盛？如果時光真會倒流，我一定要做一個唐朝的人，哪怕是底層的貧民，一生碌碌無為甚至生命短促，也愿意在大唐的日光和民間，好好活上一回。

我這樣想著，在莫高窟的崖壁上行走，陽光如火，燒得莫高窟外的戈壁一片慘淡。唯有這一眼眼洞窟之內(nèi)，神靈端坐，面目清凈，以長時間的存在實踐（證實）穿越時光的信念和信仰。唐朝中期，敦煌貴族張議潮率眾起義，擊敗了內(nèi)亂不堪的吐蕃部族，公元850年，被唐王朝授為歸義軍沙州節(jié)度使，統(tǒng)領(lǐng)了甘州（張掖）、肅州（酒泉）、瓜州（安西，現(xiàn)又改稱瓜州）、沙州（敦煌）等大片土地。此時，張議潮等敦煌貴族開始自己出資在莫高窟開鑿洞窟，繪制家族俗世畫像。

這一舉動，可以看作是富貴階層向宗教的一次善意靠攏，當然，其中更多包含了塵世貴族渴望永世富貴的強烈愿望。生命終有度，浮華如浮塵。張議潮乃至后來取而代之的曹議金家族政權(quán)，在莫高窟開鑿家族洞窟，繪制圖像的活動，使得莫高窟（千佛洞）達到了一個空前絕后的發(fā)展高度。如果說張、曹之前的莫高窟修建只是自發(fā)的宗教行為，那么，張議潮和曹議金家族不遺余力開鑿與繪制佛窟則是政權(quán)和貴族力量對莫高窟的一次全面進剿與壟斷。值得慶幸的是，張、曹二人及其后人并沒有糊涂到取消宗教在莫高窟存在的地位，而與之并駕齊驅(qū)，妄圖以洞窟和畫像與神靈們平起平坐，得享供奉，永世流傳。

我覺得這是十足的妄想，但事實卻不是如此，得益于莫高窟，張議潮和曹議金家族在這里留下了他們在敦煌歷史上最為華貴的遺跡——衣食住行，極盡奢華之能事，家族之眾，開窟之多，令人難以想象。我忽然覺得，宗教在傳播和確立之初，沾染了太多了世俗理想和別國精神，為獲得承認，進而啟發(fā)更多的信仰者，必然要經(jīng)過一系列的篡改和改造。據(jù)資料記載，張議潮和曹議金當政百余年間，敦煌乃至整個西域僧尼之多，前所未有，畫師之眾，涵蓋中西。張、曹二家族在莫高窟為自己家族開窟繪像的熱衷程度，遠遠超出了宗教本身對莫高窟的再開鑿和再建設(shè)力度。

大致由此開始，民間出資開窟繪像活動，在莫高窟成為流行，只要足夠的錢資，便可以請到工匠和畫師，在眾神林立的莫高窟爭得一席之地——宗教向塵俗的妥協(xié)，從本質(zhì)上說是消極的，但從莫高窟整體建設(shè)，尤其作為古代民間藝術(shù)匯集的巔峰之地，這種妥協(xié)是積極的和有益的。宗教的土壤必定是信仰的民眾，民眾自發(fā)開窟繪像，也是一種向善的行為，雖然功利一些，但對莫高窟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支持。莫高窟藝術(shù)才得以代代有更新，源遠流長，綿延不衰。

從崖壁上下來，坐在陰涼處，舉目張望，莫高窟遍布的洞窟依舊無聲，似乎一個沉默的老人，于時間中千瘡百孔，而仍低眉俯首，與世無爭。身材扭曲的楊樹雖然冠蓋龐大，但仍有一些沒能遮住的陽光，從流云高天傾斜而下，在腳步如麻的地面上，打出一片斑駁陰影。我看著，忽然有一種感動，從眼眶升起。莫高窟讓我覺得了一種強大的存在——民間藝術(shù)簡樸甚至簡單，華彩、淡墨、鋪張和凝重，都是有其時代因素的，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藝術(shù)或者藝術(shù)特點，其政治體制、文化習(xí)俗乃至經(jīng)濟模式的影響深入骨髓，纖毫畢現(xiàn)。

此時，烈日正午，莫高窟上下，游人如叢，唧唧喳喳，仰望贊嘆，低頭折服。我想不清楚的是，包括我自己在內(nèi)，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人到莫高窟參觀呢？真正以朝圣和朝覲心態(tài)觀看者有幾？是什么賦予了莫高窟如此之大的魅力？張大千在此三年，臨摹壁畫數(shù)千之多，并一一為洞窟編號。常書鴻只身來到，便決定一生在此，即使妻子謊言逃離，常書鴻最終還是選擇了敦煌。

我想，今天的莫高窟，不該對普通游覽者開放，就像那些鐵門緊鎖的數(shù)百眼洞窟，以鋼鐵之門，永固之鎖，將其徹底關(guān)閉，讓那些佛像和神靈，貴族和民眾，獨自繁華和安詳，仰望和低吟吧。藝術(shù)和歷史從來都是寂寞的，參觀這一行為太簡單也太喧嘩了，且有不可抗拒的破壞作用，還不如讓莫高窟像清末那樣，再寂寥數(shù)百年，無人問津的好。

我還想，現(xiàn)代的畫家和畫師們還應(yīng)當繼續(xù)開鑿莫高窟，將現(xiàn)代人的生活及其時代特征繪制于古老的石墻上——再許多年之后，讓后人在莫高窟看到我們的樣貌和精神，思想和信仰……這何嘗不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可惜的是，現(xiàn)在的藝術(shù)家們太藝術(shù)了，平民出身，但卻丟失了平民，習(xí)慣了貴族生活和貴族思維，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如果再造一個莫高窟，我們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古代那些無名畫師們締造的藝術(shù)發(fā)出驚嘆呢？

出了柵欄，回身張望莫高窟，我感覺到了神圣，從熾烈的陽光下，向著渺遠的天空和人群，發(fā)出無聲嘆息。我在莫高窟前站定，照相，抱著來此一游的簡單心理。很多人也和我一樣，將莫高窟作為身體背景，以凝固的姿勢表明某年某月某日“我”“到此一游”——我再一次覺得了自己的淺薄，眾人的淺薄乃至眾生的淺薄。

轉(zhuǎn)到莫高窟前的小攤，我看到一本厚厚的《鴛鴦秘譜》，全是男女性事一類的繪圖，佐以少許說明文字，翻閱之間，不由怦然心動。售者說，這是莫高窟第４６５窟所繪圖像。我驚詫，忽然明白，坐禪誦經(jīng)是修行，勾欄淫舍也是一種修行。宣揚大乘空宗哲理——《維摩詰經(jīng)》在隋代洞窟的大量發(fā)現(xiàn)，更多揭示了隋代民眾生活習(xí)俗乃至對宗教的世俗要求，但從本質(zhì)上說，《維摩詰經(jīng)》迎合的是貴族階層，一方面貪戀肉體之歡，另一方面又極其渴望羽化成仙，坐地成佛，這一點，可從隋煬帝楊廣身上領(lǐng)略許多。

我想購買這本書，猶豫了好久，也沒納入囊中。徐步離開莫高窟，行至河對面的泥塔旁，找一處樹陰坐下來，再次仔細端詳對面的莫高窟，樹陰遮掩了大部分洞窟，綿延兩公里的莫高窟若隱若現(xiàn)。大致是因為距離遠的緣故，每一眼洞窟都是無限張開的，真可謂大智若愚，大象無形，大音希聲。也似乎無數(shù)眼睛，看著對面的我——我在戈壁之上，像一粒沙子，在樹陰下，像一塊石頭——而在莫高窟——絲路之側(cè)、眾神之下、歷史之外、平民之中，我或許什么都不是。車子馳出莫高窟時，忽然覺得心空了——窗外戈壁正午的大風(fēng)，吹得整個敦煌靈魂飄動，獵獵有聲。

責(zé)任編輯 高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