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旨趣在于綜合黑格爾在各處對《安提戈涅》的解釋,形成專題性綜述,盡可能完整地把握黑格爾對《安提戈涅》的解釋。西方哲學對《安提戈涅》的理解已經形成了一定規模,本文為進一步深入理解《安提戈涅》之于西方哲學的意義作了鋪墊性工作。
關鍵詞:安提戈涅;悲劇理論;黑格爾
中圖分類號:B516.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07)04—0001—05
詩與哲學之古老爭執經由柏拉圖《理想國》于西方重燃煙火,這表明西方哲學不僅從未遺忘詩,反而寄其于心間。古希臘悲劇詩人索福克勒斯之悲劇《安提戈涅》成為哲學史常客,此乃佐證。如果說黑格爾是西方形而上學的集大成者,那么他對《安提戈涅》的把握就不能為我們所忽略。
黑格爾以其整一體系觀覽《安提戈涅》,對其贊譽有加。當講授哲學史討論至“蘇格拉底的命運”時。黑格爾引入悲劇《安提戈涅》,將安提戈涅稱為“在地上出現過的最壯麗的形象”,這贊語使人憶起尼采斷言:“完美的女性是比完美的男人更高級的一種人,也更加罕見得多?!?/p>
黑格爾博通今古,湛冥之思穿透學院內外,文史科學,經濟政治,阡陌交通無所不行,他在各種場合都曾討論《安提戈涅》之豐厚意蘊,或詳或簡,但大都理路通貫,思想一脈,其主要文本涉及《精神現象學》、《美學講演錄》、《法哲學原理》、《宗教哲學講演錄》。本文旨趣在于匯集黑格爾各處分析《安提戈涅》之文本,合為專題,盡可能周全地把握黑格爾的《安提戈涅》解讀。為避行文散亂之忌,本文以黑格爾悲劇觀為線索展開具體分析。
一、黑格爾悲劇觀簡論
黑格爾在《美學》“悲劇、喜劇和正劇的原則”部分,對悲劇曾作出三個基本規定,此三個基本規定乃黑格爾悲劇觀精義:
1.個人與倫理實體
黑格爾認為,在悲劇中起首要決定作用的并非人物本身的性格,因為這些因素偶然而任意,與人的本質無關,相反,真正決定人物目的與出發點的東西是實體性倫理力量,亦即“倫理實體”。黑格爾具體將倫理實體分為三種:①家庭生活;②國家政治生活;③宗教生活。就這一點而言,古希臘悲劇與現代悲劇鮮明地劃別開來,因為在黑格爾看來,現代悲劇一開始就以主體性為基本原則。
對倫理實體的理解需要放眼于黑格爾整個概念體系。在絕對精神的苦難歷程中,倫理階段是絕對精神從主觀精神進至客觀精神時,經歷了抽象法和道德之后最高一階段。它兼客觀環節、主觀環節于一體,具有“實體性”。
在《精神現象學》、《哲學史講演錄》、《法哲學原理》、《歷史哲學》中,黑格爾多次引用了《安提戈涅》第456、457行:“我不認為一個凡人下一道命令就能廢除天神制定的永恒不變的不成文律條,它的存在不限于今日和昨日,而是永久的,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焙诟駹柕挠靡饧丛谟谡f明倫理之“實體性”特征以及個人同這種倫理實體問“透明”的同一關系,也就是說,個人并不首先去反思倫理實體的存在及正當性,而是天然地融合于這種倫理實體中,近似于席勒所描繪的“素樸的詩”的特征。
個人和倫理實體之間此種同一關系同黑格爾于《歷史哲學》中提及的“理性的狡計”觀點有一致之處:個人的偶然性、特殊性皆無所意識地受到普遍、本質的理性力量的支配。但是,在黑格爾看來,普遍倫理實體正乃個人之本質,個人并不單純是其工具,是其借以實現自己的手段,個人與實體從本質處觀之具有一致性。
人在不成為倫理實體之工具的同時以倫理實體為自身本質,此事如何發生?在悲劇理論中,黑格爾認為個人和倫理實體的溝通由希臘語παθοζ而來的“情致”(Pathos)實現。情致來自于倫理實體,同時又活躍在人的心中,它激蕩在人的情感中使他感受到倫理實體的普遍力量,推動他行動。也就是說,情致一端連著個人,一端連著倫理實體,將兩者貫通了起來。黑格爾認為,安提戈涅的兄妹情誼就是這種情致的表現。
整體來講,黑格爾此一看法極為根本,為其區別于其他悲劇觀的基本特征,與其法哲學思想一脈相承。
2.悲劇沖突
“一切外化為實際客觀存在的概念都要服從個別具體化的原則”,從與邏輯學同源處而來,黑格爾闡明了悲劇第二個基本規定:當普遍倫理力量外化為客觀存在時,它自我區分,自我規定,在這個過程中對立面分形而立、互相對抗,悲劇性沖突從中而生。
尤須留意之處在于,黑格爾強調,悲劇中的悲劇性并非來自純粹對立本身,而是來自各對立面的囿固自身、堅執不返,即片面性。片面性體現在雙方都擁有自己的辯護理由,但是每一方對自身理由的堅持只能以將對方理由否定掉或破壞掉為前提。在這種只肯定自身而否定對方的片面性中,雙方統統陷入“罪過”(Schuld)與“不正義”(Unrecht)之中難以脫拔。
3.悲劇沖突的解決:永恒正義
依理念的本性,悲劇沖突無法保持自身,它必然否定自身,在這種否定自身中悲劇沖突之解決踴躍而出——永恒正義?!坝篮阏x”用悲劇人物及其目的的毀滅揭示出,他們各自所堅執的個別特殊性(片面性)破壞了倫理實體及其統一、平靜狀態;而隨著此一個別特殊性之毀滅,“永恒正義”就把倫理實體統一、恢復過來了。
在黑格爾看來,“永恒正義”并非一種外在評判力量,如末世之神一般進行最終的懲惡揚善,而是直接內在于沖突之否定中,它通過否定雙方的片面性而揭示自身:“只在雙方都同樣地屈服了以后,絕對正義才獲得完成,倫理實體才作為吞蝕雙方的否定勢力,或者說,作為全能而公正的命運,顯現出來。”
二、克瑞翁與國家倫理實體
下面我們具體來看黑格爾《安提戈涅》解讀。
黑格爾認為,俄狄浦斯的女兒安提戈涅與忒拜國王克瑞翁分別代表一種實體性倫理力量。安提戈涅代表家庭倫理,克瑞翁代表國家倫理:“國家的公共法律與親切的家庭恩愛和對弟兄的職責處在互相對立斗爭的地位。女子方面安蒂貢以家庭職責作為她的情致,而男子方面國王克里安則以集體福利為他的情致?!焙诟駹柎颂幏治龅牟皇前蔡岣昴涂巳鹞踢@兩個人物本身的沖突,而是那些自身分化的普遍性倫理力量的沖突,此點與其悲劇觀第一個基本規定相通。情致則是使得安提戈涅、克瑞翁與各自的倫理實體得以勾連的基礎。
從克瑞翁與國家倫理實體這一方面來看,黑格爾反對將克瑞翁的個人因素帶入悲劇分析,他強調克瑞翁代表的是一種倫理實體。所以在黑格爾看來,克瑞翁不是一個“暴君”,他頒布禁令是為了維護城邦穩定和法律權威,代表國家倫理力量:“克瑞翁并非暴君,而同樣是倫理力量??巳鹞滩⒎鞘М敚核笞鹬貒抑ǎ鹬赝鯔嗟臋嗤?,——如敢藐視,則遭懲罰?!?/p>
對于波呂涅刻斯的不得埋葬,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中作出了解釋。他認為這是由于兄弟倆在家庭方面的自然性與城邦的要求相錯位導致的合法性問題。自然性體現在兩兄弟的出生先后有差異,而這種差異屬于偶然范圍,就家庭血統而言他們是平等的,有同等的權利成為國王。但是城邦并不關心這些,城邦對出生先后的偶然性視而不見只承認當前國王的合法性,于是將攻打城邦的波呂涅刻斯算作敵人,“剝奪去那死亡了的精神所應享受的榮譽”。
在這種錯位的基礎上,克瑞翁“下令嚴禁成了祖國敵人進攻忒拜的俄狄普的兒子受到安葬的典禮”有其理由,其命令是照顧了“全國的幸?!?。但是我們發現,克瑞翁明確說,“要是她獲得了勝利,不受懲罰,那么我成了女人,她反而是男子漢了”,“只要我還活著,沒有一個女人管得了我”,這表明,克瑞翁在維護城邦穩定之外,面對安提戈涅的挑戰還懷有維護男性尊嚴的個人動機。黑格爾將此種個人特征當作非本質之物不予理睬,仍然著意于揭示個人背后所代表的普遍倫理力量。
三、安提戈涅與家庭倫理實體
相比于克瑞翁,黑格爾對安提戈涅的分析顯然更為細致。在《精神現象學》中,黑格爾解說了家庭與死者的關系以及家庭中姐妹和兄弟之間的倫理關系,從這兩方面中我們可以發現安提戈涅所代表的家庭倫理力量具有怎樣的特點。
黑格爾把支配家庭倫理的規律稱作“神的規律”,而把支配國家倫理的規律稱作“人的規律”。這主要是就死亡這一事件而言,在黑格爾看來,一個人活著時,他更多作為公民而屬于城邦,受“人的規律”支配,但是作為死人,“已經擺脫了偶然生活的喧囂擾攘而上升于簡單的普遍性的寧靜”,屬于家庭,受“神的規律”支配。此處支配家庭倫理的神主要是陰間的神,與死亡有緊密聯系。
對家庭來說,埋葬死者具有特殊意義。在黑格爾看來,死是直接、自然的事件,并非一種“意識的行動”,死者任憑這種自然性無可抵抗地侵蝕而來對此無能為力,于是,家庭成員為死者添加此種為它本身所缺失的“意識的行動”顯得無比重要。這一“意識的行動”具體經由埋葬得到實行。通過對死者的埋葬,死亡不再僅是一樁非理性的自然事件,它回歸到理性、精神的畛域。因此,埋葬死者是一項拯救行為:“它把意識的運動添加進來,把自然的事業打斷,把血緣親屬從毀滅中拯救出來……死者屈從和受制于無意識的欲望和抽象本質的行動,家庭則使死者免受這種屈辱性行動的支配,而以它自己的行動來取代這種行動,把親屬嫁給永不消逝的基本的或天然的個體性,安排到大地的懷抱里?!?/p>
其次,在黑格爾看來,支配家庭的“神的規律”在家庭關系本身中也含有差別,在丈夫與妻子、父母與子女、兄弟與姐妹這三組關系中,兄弟和姐妹之間乃最純粹倫理關系。黑格爾認為在這種關系中個別性和偶然性消失殆盡,血緣關系臻至平衡,其中不含有絲毫的自然快感,“所以弟兄的喪亡,對于姐妹來說是無可彌補的損失,而姐妹對弟兄的義務乃是最高的義務?!焙诟駹栆源藖斫忉尠蔡岣昴谑咧械膽Q哭:“丈夫死了,我可以再找一個;孩子丟了,我可以靠別的男人再生一個;但如今,我的父母已埋葬在地下,再也不能有一個弟弟生出來?!?/p>
基于以上結合一體的兩點,黑格爾認為,安提戈涅埋葬弟兄的行為一則體現了姐妹和弟兄之間的純粹情誼,二則完成了家庭對死者的意識添加行動,具有神圣性。在這種親情情致的推動下,她能夠服從“神的規律”悍然抗拒克瑞翁的命令。
實際上,從以上分析我們不難見出,黑格爾為安提戈涅的埋葬行動找到了強大的辯護理由,相比來說,他為克瑞翁提供的“尊重國家之法”、“照顧到全國的幸福”的理由卻顯得抽象不實,而且克瑞翁禁止埋葬死者的命令,在古希臘人看來是對神的不敬,最后仍然會殃及城邦自身的幸福,這也是諸多評論家批評黑格爾從概念出發裁截事實的原因.
四、兩種倫理力量之沖突
在黑格爾絕對精神體系中,家庭和國家同屬客觀精神倫理階段,前者作為開端,后者作為完成。對家庭和國家這兩種倫理力量的沖突黑格爾解說道:“因此,一本非常推崇家禮的著作,即索??蛢摹栋层┕帷?,說明家禮主要是婦女的法律;它是感覺的主觀的實體性的法律,即尚未完全達到現實的內部生活的法律;它是古代的神即冥國鬼神的法律;它是‘永恒的法律,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出現的’;這種法律是同公共的國家的法律相對立的。這種對立是最高的倫理性的對立,從而也是最高的、悲劇性的對立;該劇本是用女性和男性把這種對立予以個別化。”
這段話集中了黑格爾對《安提戈涅》中倫理力量的沖突的整體看法,我們分幾個方面來觀察。
首先,在黑格爾看來,家庭是“感覺的主觀的實體性的法律,即尚未完全達到現實的內部生活的法律”,它“同公共的國家的法律相對立”。黑格爾突出了家庭這一倫理實體代表感覺方面的事物。這種感覺方面的事物是屬于自然意義上的直接性的東西。在家庭中,個人只是作為成員而存在,沒有獨立性,更沒有取得自身人格。相比來說,國家則屬理性事物。國家雖然不像市民社會那樣,個人與個人之間在取得人格獨立性之后處于外在聯合狀態,而是如同家庭那樣具有內在統一性;但與家庭不同的是,這個在國家中的統一性以理性為其基礎,是主體間的統一,不建立在自然自在的事物上。
由此我們看到,家庭和國家的沖突體現在感覺、自在、特殊的事物和理性、自為、普遍的事物的對立。在黑格爾看來,古希臘悲劇中處理得最好的即是這種家庭和國家的沖突。
其次,黑格爾認為“它是古代的神即冥國鬼神的法律”。如前所述,黑格爾把家庭的原則解說為“神的規律”,而這種“神的規律”在黑格爾看來是一種“黑夜的法律”,是和死亡、特殊性聯系在一起的,處于“陰間的或地下的王國”。這些陰間的神(參看《安提戈涅》451行),相比于掌握民族和國家生活的陽間的神,掌管的是內在的情感、愛和骨肉親情。
最后,正如黑格爾認為“家禮主要是婦女的法律”,家庭和國家這屬于普遍層面的“人的規律”和“神的規律”分別在男人和女人中進至個體性。男人的個體性是普遍的對本身有所意識的精神,而“與此相反,神的規律之達到它的個體化,或者說,個別的無意識的精神之獲得它的特定存在,則是通過女性”,“女性就是與這些家庭守護神(Penaten)聯系著的”。相應來說,女人和男人之沖突體現在個別性和公共性的沖突上,在黑格爾看來,女人總是停留在個別性中,使用“詭計”把公共的國家事物轉變成私有的家庭事物,嘲笑成年人的“練達老成”而贊賞青年人的“熱情激蕩”。因此,為了維護自身,共體(Gemeinwesen)必須在女性所代表的那種個別性面前保持警惕:“女性,——這是對共體的一個永恒的諷刺”。
五、對過失的承認
根據黑格爾悲劇觀第二個基本規定,悲劇性源自對立雙方的片面性,黑格爾指出了安提戈涅和克瑞翁各自的過失(Schuld)。
安提戈涅自己本就是一個公主,而且是克瑞翁的兒子海蒙的未婚妻,由于這兩層關系,她和國家政權有著不同于常人的本質聯系,而她和國王克瑞翁的關系也比常人來得遠為緊密(或許這種非同一般的緊密性給她添加了與克瑞翁抗辯的勇氣?),這意味著,她與以克瑞翁為代表的城邦法律的對抗也就是與自己的對抗;在克瑞翁那一方面,情況同樣如此,克瑞翁是海蒙的父親以及海蒙之母的丈夫,他同樣有著家庭這部分生活,對家庭親情的神圣性他應該多有體會,違反陰間之神的命令實不當做出。這兩個緊密編織在一起的人物,正表明了兩相對立的倫理實體在本質中是互相結合一體的,而劇中人物對各自所看到的那一方面理由的堅持,與此同時對對方那一方面理由的反對,正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行為。安提戈涅反對克瑞翁就是反對自己,對克瑞翁來說情況同樣如此,這兩個人物所要互相反對和毀壞的東西正是他們在各自生活范圍以內所固有的東西,這種盲目不察正是他們的過失所在??巳鹞套詈笫チ藘鹤雍推拮舆@家庭關系中最為重要的部分,正是其過失的后果。
按照黑格爾的看法,由于真正統一的精神本質自行分裂為兩種對立的倫理實體,而行為只遵循“規律的單一方向”,只能按照一種倫理實體行事,統一的精神本質與行為的單一性之間就存在一種不可避免的錯位。于是行為(Handlung)本身與過失不可救藥地結合在一起,只要行動,行動本身便成為過失,“只有不行動才無過失”。而通過倫理行為的完成,原來封閉在可能性中的東西實現了出來,倫理意識發現了對它自身來說原本隱沒在黑暗中的對立面的正當性,發現了自己與其對立面原來是互相統一在一起的,在這種發現中單一性的倫理意識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過失。黑格爾以此來解釋《安提戈涅》第926行的話:“因為我們遭受痛苦的折磨,所以我們承認我們犯了過錯?!?/p>
值得注意的是,《精神現象學》中引用的安提戈涅的話經過了黑格爾的截取。古希臘原句是黑格爾截取了后半句:well wir leiden,anerkennen wir。dab wirgefehlt。對照羅念生的譯文及其譯注,以及與黑格爾同時代對《安提戈涅》頗為用力的荷爾德林的譯文,再對照《哲學史講演錄》中引到這句的地方:Wenn dies den Gottern so gefaillt.Geste-hen wir,dab,da wir leiden,wir gefehlt.我們發現,經過這一截取,原先整句的虛擬語式變成了截取后的直陳語式。
根據《精神現象學》的上下文,也就是我們所分析的行為和過失的直接一致性,黑格爾這一截取的目的也就十分明顯,他正是試圖強調,雙方在行為完成時意識到對方行為的正當性以及自身行為中的過失,因而最終都不得不屈服,“那在背后埋伏著的”永恒正義在這種雙方的屈服與認罪中昭示自身。認罪是黑格爾意在強調的部分,而認罪決不是一種“愿望和主觀看法”,在黑格爾看來,這是事情之必然,無關乎主觀愿望。
通過以上具體分析,我們看到,《安提戈涅》確實最完美地體現了黑格爾的悲劇觀。安提戈涅代表以女人為個別化的家庭倫理實體,“神的規律”,“黑夜的法律”;而克瑞翁代表以男人為個別化的國家倫理實體,“人的規律”,“白天的法律”。
克瑞翁禁止埋葬的命令維護了城邦的榮譽和穩定。而安提戈涅埋葬死者既是完成了把“意識的行為”添加入死亡的自然事件之中的精神活動,將死者拯救回精神的領域,又是對弟兄盡了最高的倫理義務。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沖突并不僅僅是個人的沖突,而是家庭的那種主觀性、感覺、自然性、直接性,與國家的公共性的沖突,在這種沖突中,安提戈涅不承認克瑞翁的“人法”,克瑞翁不承認安提戈涅的“神法”,各自陷入片面性而遭致自身的毀滅,在這種毀滅中,雙方意識到了自己的“罪過”和“不正義”受到相應懲罰,“永恒正義”從中昭示了自身。
(責任編輯:曾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