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甘以雯女士撥來一個電話,說《散文海外版》編輯部與澳門基金會決定共同舉辦第二屆“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希望我能夠出任評委,并就這次大賽及其參賽作品,寫幾句話。我未假思索,便欣然允諾。
之所以允諾而且有幾分欣欣然,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散文海外版》是我在百花文藝出版社主持工作期間,根據當時國家新聞出版署張伯海先生的建議創辦起來的。雖然創立不久我便調到天津市新聞出版局工作,但對這份期刊,至今懷有很深的感情。同時,執行主編甘以雯女士,在我調離百花文藝出版社之后,在出版社現任領導的支持下,矢志不移,埋頭苦干,多方拓展,苦心經營,十幾年如一日,在期刊如林的情況下,使這個刊物的影響不斷擴大,不但受到諸多專家的好評,也得到讀者的廣泛認可。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這次期刊編輯部舉辦活動,要我參加,不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不能推脫;二是我確實認為《散文海外版》與澳門基金會舉辦“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一向贊成開門辦刊。大家聯手,共同舉辦散文大賽,正是開門辦刊的一種好形式。它既可以通過征文,廣泛發動各方作者踴躍投稿,從而達到推出佳作,發現新人的目的;又可以通過優秀的征文,進一步增進世界華人對古城澳門的了解,也有益于澳門城市文化的積累,顯示出澳門基金會負責人的戰略眼光。經常開展這樣的活動,還可以收取“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效果。舉辦一項活動,收取三方面的效果,這樣的事情,還不應當積極支持一下嗎?
很快,一沓經過編輯部初選的參評稿件便擺在了我的案頭。
說實話,我每天冗務纏身,時間確實很緊,但還是抽出兩個工作日,認真看完了全部的初選作品,并按照評委會的要求寫下評語。
稿件看完,還真有一些喜出望外的感覺。有幾篇作品,寫得還真是不錯。
一般說來,人們對于征文作品往往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任何主題征文,都類似命題作文,思想往往受限,很難將作者的優勢發揮出來。現在看來,也未必盡然。只要命題得當,涵蓋面較為寬泛,使作者能夠言所欲言,寫所欲寫,還是會出現一些優秀作品的。回想抗日戰爭年間,孫犁先生和冀中文藝界的領導與作家們組織開展“冀中一日”的寫作運動,不是收取了很好的效果嗎?事過六十余年后的今天,重讀那些作品,仍然令人十分感動,因為那里跳動著抗日戰爭的脈搏,弘揚著抗日的呼聲,那些來自抗日戰爭第一線的作品,抒發著中國抗日軍民的真情實感。孫犁先生有言:語言是發自作家內心的東西,有真情才能有真話。虛妄狂誕之言,出自辯者之口,不一定能感人,而發自肺腑之言,訥訥言之,常常能使聽者動容落淚。我說這次“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有幾篇作品寫得很好,主要也是依據了這樣的標準。有感而發,有為而作,既無華艷虛泛之辭,也無賣弄炫耀之意,是這次征文獲獎作品的共同特點。我不敢說這些獲獎作品在散文創作上有多少突破,但我敢說這些作品不管是出自專業作家還是業余作者之手,沒有一篇是文學創作領域的“玩兒家”之作。何況這些作品,從立意,到謀篇,乃至語言、手法等具體表現技巧,還是相當講究的。
談到“我心中的澳門”,人們很容易停留在自然環境、人文景觀、風土民情等表面現象的一般性追憶和浮淺描述上。然而,這些獲獎作品的作者們卻沒有這樣。可以說是各有各的角度,各有各的思考,各有各的表現方式,因而也就各自具有了自己的閱讀價值。
閻純德《澳門的命運交響》是此次參賽作品中使人讀后為之激動不已的一篇文章。作者沒有把眼光停留在一般性事物的觀察和表述上,而是在復雜紛紜的澳門生活中抓住具有歷史意義的一瞬——澳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成功時刻,集中展示了澳門居民期盼成功而又終獲成功的欣喜狂歡的熱烈情景,從而折射出澳門人民愛澳門的深厚情感。作者熱情奔放,文筆酣暢,文章寫得洋洋灑灑,把澳門人民申遺成功的激動與喜悅渲染得淋漓盡致。龔曉慶《古老殿堂中的天籟之聲》寫在古城澳門的古老建筑中參加音樂晚會的癡迷之情,筆法靈動,語言優美,既充分描述了澳門的建筑文化,也充分描述了聲樂藝術,二者交匯,情景交融,使人讀過之后,有一種必欲一往的感覺。周毅如的《澳門最后一個疍家女》將視角集中在一個澳門女性命運的表述上,感情深沉,文筆曲折,生動地寫出了一個普通而又頗具傳奇色彩的女人的一生,不但寫出了阿蓮的命運,而且寫出了澳門的時代滄桑,深刻展示了澳門女性的人性美。李英治的《三代澳門情》以樸實凝重的筆觸寫出了祖孫三代在澳門的獨特經歷和為國家、為民族的眷眷之情與拳拳之心。情真意切,深刻感人。楊宓的《穿過歷史之門》和陳啟文的《澳門,重疊的影像》兩篇文章同是寫澳門的歷史城區,但視角不同,聯想各異,表現手法亦各有各的特點。前者長于澳門古城文化內涵的揭示,后者勝出在表現手法的別致。除此之外,段戰江《蓮性澳門》的思想底蘊、方在春《鴻雁聲聲總關情》的激情與正氣、龔剛《澳門的夜》的奇思妙悟、曾坤《小城“巨筆”》人物的奇特……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曾經拜讀過第一屆“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的獲獎作品。如今又拜讀了同一賽事第二屆的獲獎作品。我認為這一活動的舉辦是圓滿成功的。得出這樣的結論,主要有四點根據:第一,參賽作者比較廣泛,既有著名專業作家,也有勤苦耕讀的業余作者;既有澳門本地和祖國內地的作者,也有遠居歐美的中華兒女。這既反映了參賽者的愛國之情,也反映了大家對澳門的一往情深;第二,參賽作品中確實有一些真正稱得上優秀的獲獎作品。這些作品,存真情,重實感,全都是坦誠樸實的內心抒發。它們沒有矯情,不事雕飾,只是如友人談心一樣,從各自不同的角度,寫出了自己對澳門那種割舍不斷的情結。他們的作者從事寫作不是為了展示自己的文采,而是為了抒發一種情懷,一種對澳門的情懷。只此一點,就應當說是好文章;第三,這次征文評獎活動,既發表了那么多作者的優秀作品,又請到全國諸多名家審閱品評,聽到了各方面的分析意見,這不但對《散文海外版》的編輯們是一次難得的受教機會,而且對參賽作者,也應說具有不少的啟發。沒有此次賽事,能有這樣的機會嗎?第四,通過這次征文的發表,讀者不但進一步了解了古城澳門的現實,也了解了澳門的歷史;不但了解了澳門的風土人情、地域文化,也了解了澳門人的美好性格。這,對于澳門與外界交往,對澳門的經濟、文化與社會發展,無疑會有所促進。
第二屆“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是已經圓滿落下帷幕。參與其事的作者、編者、評委們都很高興。大家總算是齊心協力地又辦成了一件事。然而,在高興之余,我卻又多了一些思慮。下一步怎么辦呢?要知道,在文壇上辦成一件事是很難的。將一件事辦得圓圓滿滿、紅紅火火就更見其難。使一項紅紅火火的活動,持續開展下去,并且永遠紅紅火火,那就難上加難。如果只想到難,就此打住,當然省事,還落得個“見好就收”,但是也就失去了主辦者合作的機緣和有關各方人士的參與機會,那當然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如果知難而進,果斷地將這項活動開展下去,恐怕得調整一下思路,改變一些辦法,即所謂與時俱進。長期停留在一個主題、一種方式上,可能會使作家們的思想受到局限,失去創作的激情。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改變主題;二是取消主題。這倒使我想起了若干年前,《散文海外版》與河南省孟州市聯合舉辦的“韓愈杯散文大獎賽”來。那次文壇的賽事,并沒有明確主題。只是因為唐代散文大家韓愈生在河南省的孟州,雙方又愿意共同合作促進一下散文的創作,于是也就搞起了那次活動。大概是由于沒有任何限制的緣故,大賽中也就出現了名家云集、新人輩出的盛況。孟州人也會辦事,竟將散文大賽的頒獎會與當地的商貿節共同舉辦,以致參與大會的人員竟達數萬之眾,又是鳴鞭,又是放炮,又是跳傘表演……其盛況恐怕是歷屆文學獎頒獎大會所沒有的。但孟州的商貿活動卻因此而出現了強勁的勢頭。那才叫“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呢!我想,如果我們將“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改為“蓮花杯散文大賽”,一年一年搞下去,再吸取《小說月報》的評獎辦法,由廣大讀者投票,直選優秀作品,那就會常搞常新,長盛不衰。這樣一來,不但《散文海外版》的“開門辦刊”可以持續開展下去,而且澳門的城市形象塑造也可以不斷完善起來。這,只是我在參與“我心中的澳門”散文大賽之后的一點聯想,是耶?非耶?還望讀者和有關專家指正。
2006年11月12日
作者為百花文藝出版社原社長、總編輯、《散文海外版》原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