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讀了路地同志的詩集《鴨綠江吟》,甚為欣喜,這是以一條江寫出一部詩集的品江寓情的好詩。當時我就想寫篇文章,由于眼疾甚重,動筆時間遲了。
長期以來詩人以江為伴,感悟甚深,可以說品江有道,所以詩寫的別有風格。
路地同志多年來,一直從事文學編輯工作,從八十年代后又從事滿族文學工作,事情甚為繁重,他無論從事何種工作,從來是任勞任怨,令人敬佩!我與路地同志從五十年代中期便在遼寧省文聯《遼寧文藝》編輯部工作,在1957年又同時調到省作協創辦的《文學青年》編輯部詩歌組工作。我們合作的非常和諧。
在五十年代時,政治運動較多,人也單純。但由于運動多了也有個別人為了保護自己,乘人談話中說點笑談或不合時宜的話,便會給你一張大字報,或者打上篇小報告。就在這種情況下,路地同志總是平和對人、平靜對事。他為人耿直但寬宏融合,我倆一道共事從未紅過臉,這令我尊敬。也許我從事編輯工作比他較早些,寫些不成熟的作品也多點的原因,所以詩歌組叫我多做些工作。如多參加一些編輯部內外的活動,但路地同志從不計較,都是支持我的,這叫我十分欣慰。同時我們又有一位資深的作家木柯夫擔任主編,帶領全體編輯們共同努力,把《文學青年》辦得非常出色。發行量節節上升。可以說:南有上海的《萌芽》,北有遼寧的《文學青年》,兩刊比翼齊飛。當時上海《萌芽》主編帶領同志從上海親到沈陽考察《文學青年》辦刊辦法。
此時我的新鄉土詩《鄉土的歌》發在省作協另一刊物《處女地》的頭題上,引起省內外詩壇的關注,于此同時我正與黑龍江省作協詩人王書懷同搞東北新鄉土詩派的初步構想,這些事情路地同志都是支持的,而又不時提出好的建議。
當時在接待詩歌作者、審稿、改稿,我倆都是很融洽,使詩人都把編輯部作為家一樣來往。那時我們在太原街路邊上設立一個《詩歌之窗》,每月一期詩歌展示,受到眾人歡迎,有時也不斷地組織“詩傳單”,坐在作協的面包車上,在人多的地方散發詩傳單,使詩與群眾更加接近。后來主編倡導我們分別深入工廠辦刊物,我到鞍鋼,路地至沈陽高壓開關廠,這一切活動使我和路地同志在辦刊和詩觀上見解是一致的。由于這樣磨合形成了一個編輯整體,使讀者、作者都把《文學青年》編輯部看作是一個活躍的多彩的有見解有希望的編輯部,是可以信賴的群體,重要稿件越來越多。
在1960年4月份,領導突然找我談話。談省委宣傳部點名要我到新成立的遼寧歌劇院工作,省委領導要把遼寧歌劇院辦成一個全國一流的大劇院,因缺少創作人員,需要我去從事編劇工作。這突然的決定令我震驚,叫我到不熟悉業務的工作崗位去工作,心中有些為難。領導說,這里也需要你。但這是省委領導的決定,我們只好服從,明天你先到音樂學院李(去刃)夫院長那里報到(李韌夫兼遼歌的院長),然后把工作交待一下。
帶著復雜的心情,到韌夫同志那報到后,回到作協,領導同我合影告別,小規模一次午宴。然后和路地同志交待工作。
交待工作沒什么好交待的。只是兩人作了一次談心。路地同志一席話留下了我難忘的記憶:“你到一個新的崗位上工作,同志不熟,業務不熟,你可能獲得新的成果。但也可能遇到難以想象的困難,不過這一點我相信你一定能戰勝的。”路地同志親切地把領導沒說的話給說出來了,令我既感到了力量又振奮。親切的話別留下了美好的回味。我臉上掛著微笑,心里在滴著淚水……
我調離作協,有關詩歌活動,或接待詩人等我都照樣參加。
文革后,下放的同志都陸續的回城了。由于我回來的早些,凡是回來的老朋友都到我家吃住,我就成了一個臨時的接待站。可是就未接到路地同志回來的信息,是他依戀故鄉的山水之情呢?還是什么原因?我和老伴為迎接路地全家,家宴都準備好了……
誰知一別四十余載,四十余載難以忘懷,這是友誼,這是路地同志人格的魅力感染了我,感動了我。當然,我們在省城開會時偶爾見上一面又匆匆而別,有時電話中互報平安,互傳佳音。
真正的友誼不是有無使用價值的交換,而是真實情感的交融,真正的友誼是永遠長青的。
二
我從路地同志的人品再說他的詩品。
讀完《鴨綠江吟》掩卷深思,仿佛我也在品江品詩。路地同志這些年可以說是與江水同行的,行吟的歌者,詩人伴著江水,枕著江水,夢著江水,寫著江水,詩人品透了江水,才命筆寓情,書寫人生猶如江水般的流暢……
詩短小生動,清峻、空靈、飄逸、淡雅。寓意深邃。詩人把人生曲折回轉險峻寓于江水之中,有時細流涓涓,有時急湍而下,令人讀而沉思。
如《岸柳》,“一頭秀發/被風吹亂了/幸遇大江不棄/只好再一次梳理”。別看這首小詩很短,道理很深,吹亂了再理;一切都在不斷的再梳理中,包括人的心情。
《江夜》:“江城兒女有幸了/睡在大江的懷里/飄流著各色的夢……”
這夢中有成功的夢,有追求的夢,有惡夢,大江漂洗著,也是漂洗人的靈魂。
再如《一句格言》,這首詩引用了一句民間傳說中的“九曲十八灣”:“跨險灘/越峭巖/水珠摔成一百瓣/大江仍暢流無言/大江的全身——就是一句格言。”
這首詩雖小卻說明一個真理,世上誰想阻攔誰都會失敗的。就是一棵小草壓在巖石下邊,春來時,它也會從一旁鉆出來享受陽光。生活不是這樣嗎?
再如《獨享》這首小詩:“不求官冕/不求玉帶/步履輕盈無礙//似在人類之間/實在人類之外——獨享心快。”
這首詩足以看出以江寓情,淡薄名利,心靜如水一樣的人生理念。
還有《迫近》、《江與世人不同》,等等,不勝枚舉。以江寫出路地同志的心境,大江如鏡,也照見了人們的心靈。這也是一首首紛繁世上的凈化自我的心靈獨白。整個集子看出路地同志的心路走向,在喧囂鬧市中一個高大的靈魂聳立在鴨綠江畔。
我想一個詩人有了自己的發現,又有自己的構思,才有自己的特點。路地的詩告訴我們,不是世上有什么,詩人才描摩什么,而是詩人發現了什么,讀者才能看到什么。有的人也站在江邊走來走去,江說,你讀不懂我,走開吧!這人說怎么讀不懂你,大河謂之江,江即是水也!詩人寫江是品出來的,體驗出來的,感悟出來的。
詩歌的資源是心靈的感悟,生活就是詩嗎!詩要有自己的心靈感悟,生活才能變成詩。一個人什么事情都經歷過,才叫生活,什么事也難不倒,在困難面前也決不倒下,這才是強者!一個人什么苦都能吃,不服輸不怕苦,才懂得甜。詩人這時對生活才有了新的認識。路地同志恐怕有了豐富經歷后,才從中走出來的,他的詩才有特點,才有味道。否則,以江寫江,就會像從江中打來一桶水,叫人看,這就鴨綠江水。你怎能看出來呢?因為都是水,毫無特征的水。
詩人寫江是品出來的,體驗出來的,感悟出來的。而不是照貓畫虎。這才是《鴨綠江吟》的真功夫呢。
我祝我的老朋友路地創作豐收,身體康健!
責任編輯 胡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