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及其陳述的證明力,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不明確,導致實踐中認識不一致。從國外立法和司法實踐看,精神病被害人具有證人資格,其陳述在一定條件下具有證明力;深入探析我國刑事訴訟法的立法精神,可以發現,精神病被害人亦可以具有證人資格,其陳述在他具有一定記憶能力、表達能力并符合刑事訴訟證據規則的條件下也具有證明力。
關鍵詞:精神病被害人;證人資格;證明力
中圖分類號:DF 713 文獻標識碼:A
被害人陳述是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一種獨立的證據種類。所謂被害人陳述,是指合法權益遭受犯罪行為直接侵害的人,就其遭受侵害的事實及案件的其他情況,向公安司法機關所作的陳述[1]。由于被害人是犯罪行為的直接受害者,一般情況下都與犯罪分子有過直接接觸,是最了解案件情況的人;因此,其陳述具有很強的證明力,但是,當被害人是精神病人時,他是否具有證人資格?其陳述是否具有證明力?這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一、問題的提出
被害人羅某某,女,40歲,因患情感性精神病而到處流浪,該病系辨認控制能力障礙,無性防衛能力。2003年7、8月,羅某某被人帶到譚某某家。譚某某明知羅系精神病人仍與其發生了幾次性行為。后因羅某某又流浪到其他地方被人強奸而案發。被害人羅某某在公安機關陳述了她的姓名、家庭住址、家庭情況以及流浪的地點,也陳述了與譚某某發生性行為的經過。其陳述與
譚某某的供述基本一致。一審法院以譚某某犯強奸罪判處其有期
徒刑3年。宣判后,譚不服,提出上訴并翻供。二審法院經審理后認為,由于被害人系精神病人,其陳述不能作為證據使用。本案直接證據只有譚某某的供述。遂以本案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宣告譚某某無罪。
本案中羅某某兼有被害人和精神上有缺陷的限制行為能力人兩種身份,她是否具有證人資格?其陳述是否具有證明力?法律無直接規定。由于我國《刑事訴訟法》對證據規定得比較粗疏,沒有規定被害人的證人資格以及對被害人陳述的審查、判斷、采信規則,造成理論和司法實踐中對上述問題認識不統一。實踐中,在審查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及其陳述的證明力時,一般是參照《刑事訴訟法》中有關證人的規定進行。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8條規定:“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人,不能作證人。”也就是說,當被害人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時,其陳述不能作證據使用。那么,以什么標準來衡量、判斷她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同時,被害人是精神病人,其陳述是不是都不能作證據使用?正是由于對這些問題規定不完善,才導致執法的不統一。上述案例就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公訴機關和一審法院認為,被害人盡管是精神病人,但是她在一定程度上能辨別是非,能正確表達,她具有證人資格,其陳述可以作為證據使用。但二審法院認為,被害人是精神病人,其陳述有夸大、妄想的一面,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從而否定了她的證人資格,否定了其陳述的證明力。究竟是公訴機關、一審法院的觀點正確,還是二審法院的觀點正確?本文擬圍繞這些問題進行研究和探討。
二、精神病被害人證人資格及其證明力的比較法考察
(一)美國
被害人陳述在美國不是一種獨立的證據種類,而是納入了證人證言的范疇,適用證人證言的一些規則和原則。在美國,對意志受損害的人,法官認為具有談話并且理解說真話義務的能力的,也可以作證。在主詢問過程中,證人對爭議問題完全喪失記憶的,則沒有資格作證 [2]。在美國立法者看來,人的智力標準在司法審判當中很難掌握,如加以立法上的限制,勢必影響證人資格的普遍性,不如交由陪審團或法官作為證據力評定的一部分更符合實際狀況。在美國的實際司法過程中,對精神病患者普遍實行這樣一種規則,即倘若某一精神病患者通過以下兩項測試,就可以作為一名合格的證人:其一,對作證宣誓中涉及的作證義務和作偽證的后果是否真正理解;其二,對其所親身感知的事物是否能夠作出理智的陳述 [3]。
(二)英國
英國同美國一樣,把被害人陳述視為證人證言。英美法理論認為,證人是憑其五官所觀察的事實而提供陳述的人。對于證人資格問題,一般都不予過多限制,幾乎任何人,包括當事人、鑒定人,甚至精神病患者、兒童,只要能表達親自體驗的事實和理解宣誓的責任,就具有作證人的資格 [4]。在英國,對精神不健全的人能否作證人,法律上沒有硬性的規定。一個人并非僅因其精神上有病就不能出庭作證。精神不健全的人如果懂得應講真話并且理解宣誓的意義,即可作證 [2]165。
(三)大陸法系國家
大多數大陸法系國家,被害人也不是獨立的證據來源主體,被害人所作的陳述,作為一種證據,被歸入證人證言這種獨立的證據形式當中[4]185-186。如德國在刑事訴訟中,就法定證據種類而言,包括勘驗、證人、專家、書證。被害人陳述不是一種獨立的證據種類。根據德國刑事訴訟理論,任何人都有作證的能力。精神病患者,兒童,被告人的親戚或家屬、朋友或和其有經濟上依賴關系的人,或被判刑的人,都可以成為證人 [5]。日本對證人資格在法律上也未加任何限制。精神病患者也不喪失證人資格,如有證言能力,可以作證人。精神病人證言的可靠性,由法官自由判斷[4]136。
西南政法大學學報李大槐:精神病被害人證人資格及其陳述的證明力探析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的一些主要國家,他們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對精神病被害人能否作證都采取了非常寬容的態度,都不否認其作證資格。如美國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案例,性虐待案的被害人是一名12歲的嚴重的智障者,而且反應很遲鈍,但法院仍然沒有經過證人資格審查就讓她作證了,辯方律師也沒有提出她不能理解真實和謬誤之間的差異 [6]。國外立法和司法實踐對精神病被害人證人資格的肯定,對我國的司法實踐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
三、我國精神病被害人也可以具有證人資格
證人資格是指哪些人可以并應當作為證人,哪些人依法不能作為證人的條件[7]。在我國,法律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并未明確規定,但是否就可以認為精神病被害人沒有證人資格?筆者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從我國《刑事訴訟法》的立法精神等方面來看,應該承認間歇性精神病被害人以及有一定記憶能力和表述能力的精神病被害人具有證人資格。
(一) 符合《刑事訴訟法》的立法精神
《刑事訴訟法》第48條規定了證人的作證資格,即“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人,不能作證人。”根據該條的規定,證人必須同時具備兩個條件:(1)證人必須是知道案件情況的自然人。這是證人資格的基本條件。(2)證人必須具有辨別是非和正確表達的能力。這是證人資格的限制性條件[7]108。在我國,被害人陳述是一種獨立的證據種類,與證人證言有一定區別,但二者在證明作用、收集途徑和證明方法上都具有一致性和共通性,二者同屬言詞證據的范疇,證人與被害人從作證的資格方面講,其實質是一致的,他們在作證上的區別僅僅是角度不同而已,且實踐中對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及其陳述的審查判斷都是參照有關證人的規定進行。因此,在對待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時,盡管《刑事訴訟法》對該問題沒有明確的規定,但根據立法精神:一方面,法律并沒有全面否定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立法承認精神病被害人在一定條件下也可以作證;另一方面,否定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應同時具備兩個條件:一是精神上缺陷;二是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因此,那些雖然是精神病被害人,但能夠辨別是非、能夠正確表達的人仍具有證人資格。實踐中那種認為只要是精神病人,就沒有證人資格的觀點,是不正確的。
(二)符合打擊與保護相結合的刑事政策
被害人是刑事訴訟中合法權益被侵害的人,讓其陳述被侵害的過程既是他的義務,也是他的一項基本的訴訟權利。精神病人作為刑事案件的被害人是客觀存在的。在現實生活中,女精神病患者成為性犯罪案、侵犯公民民主權利案、人身自由案的受害人的情況屢屢發生。法律作為保護公民權利的最后一道防線,如果否定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就可能違反了打擊與保護相結合的刑事政策,其危害是非常嚴重的:一是可能放縱犯罪。特別是對于那些“一對一”的案件,即只有被告人供述和精神病被害人陳述的情況下,如果否定了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在只有被告人供述的情況下,就很難對其定罪處罰,更不用說在被告人翻供的情況下去處罰被告人;二是使弱者的權利更加得不到保護。精神病人本身就是弱勢群體,如果否定其證人資格,一方面其權利得不到有效的保護,包括實體上的權利和訴訟程序上的權利,另一方面又將使他們受到雙重侵害,一是被告人侵害,二是司法的侵害;三是刑罰的目的——預防犯罪可能落空。由于否定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在實踐中就很難處罰被告人,使刑罰特殊預防落空。另一方面,也讓一些人產生錯誤的認識,即侵害精神病人的權利法律可能不予懲罰,從而使刑罰的一般預防也很難得以實現。
(三)符合精神病人認知能力的個體差異
承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符合精神病人認知能力個體差異的自然屬性。精神病是由于人個體內外各種原因引起的人腦機能失調的一類疾病,其主要的表現特征為精神發育不全、人格結構異常,精神活動紊亂、精神過程削弱。按照不同的標準,可以對精神病人進行不同的分類。醫學上有狹義和廣義的精神疾病之分。一是狹義的精神病,僅指精神活動異常到一定程度的重型精神病患者,嚴重的智能障礙和嚴重的精神障礙等重型精神病。如精神分裂癥、情感性精神障礙、燥狂抑郁性精神病、器質性精神病等。二是精神發育遲滯者。該類患者又稱為精神發育遲滯、精神發育不全,俗稱“呆傻”。醫學上依其智力受損程度,有輕度、中度、重度、極重度的“四等級分法”和“愚魯、癡愚、白癡”的“三等級分法”。三是輕性精神障礙。它以較為普遍的各種神經官能癥為主,如神經衰弱、性變態、人格障礙、心身疾患,以及程度較輕的智能發育不全和還不夠精神病程度的反應狀態式情緒反應。狹義的精神病和精神發育遲緩者又稱為精神病性精神障礙,輕性精神障礙則稱為非精神病性精神障礙[8]。從上述分類我們可以看出,不同的精神病人,他們的認知能力、感知能力是不同的,存在個體差異。他們的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與疾病的性質及精神病理癥狀的嚴重程度密切相關。我國《刑法》對精神病患者承擔刑事責任的規定也體現了這一精神。我國《刑法》對精神病患者作了三種類型的分類,一是精神病患者,二是間歇性精神病患者,三是精神障礙者,并規定了不同的處罰原則。這反映了立法者從精神病人認識能力和控制能力的實際情況出發,采取了區別對待的原則,而不是“全盤否定”,搞“一刀切”。因此,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也應該針對個體差異區別對待。
(四)符合現代刑事訴訟發展趨勢
承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一方面,符合保障被害人權利日益加強的趨勢。在本世紀(20世紀)60年代以前,許多國家在刑事司法領域所表現出來的關懷中心是被告人的權利保障問題,而不是被害人的主體地位的權利保障。但是,從本世紀60年代開始,被害人在刑事訴訟中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一個被稱為“恢復被害人權利”的時代開始了。聯合國大會于1985年11月通過了《為罪行和濫用權力行為受害者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該《宣言》第4條規定:對待被害人應當給予他們同情并尊重其人格尊嚴。該《宣言》還確立了被害人有權獲知有關信息、參與訴訟和提出主張的原則。各成員國受該《宣言》的指導,紛紛修改其刑事訴訟法中不盡符合《宣言》要求的規定,為被害人的權利保障提供最低限度的標準[9];另一方面,也符合對證人資格限制越來越少的趨勢。現在世界各國基本上都傾向于不對證人資格作出限制,即原則上任何人都有出庭作證的資格。例如,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601條規定:“每個人都具有作為證人的適格性,但本規則另有規定的除外。”意大利《刑事訴訟法》第196條規定:“所有人均具有作證的能力。”日本《刑事訴訟法》第143條也規定:“法院,除本法有特別規定的以外,可以將任何人作為證人進行詢問。”從這些國家的立法情況看,現代訴訟制度對證人資格的規定皆采取了寬泛的態度[6]61。
前面提及的譚某某強奸案,精神病人羅某某就應該具有證人資格。從上面的論述可以看到,精神病人的范圍很廣泛,有些人雖然患有精神病,但在認識、情感、意志方面并沒有失常,只是辨認控制能力稍低于正常人,他們能適應周圍的環境,能從事正常的生活、工作和學習。這些人顯然具有一定程度的意志自由。本案羅某某盡管是精神病人,但是她能夠辨別是非,能夠正確表達。司法鑒定明確表明她是辨認控制能力障礙,并沒有說她不具有辨認控制能力。這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概念。“有障礙”不等于說就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無性防衛能力”并不等于她不具有辨認能力,更不能主觀推斷說她不具有作證能力。而且,羅某某對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流浪的經過以及與譚某某一起生活的過程都表述得比較清楚,與案件中的其他證據在主要事實和情節上都相互吻合,怎么能否定她的證人資格呢?
四、如何判斷精神病被害人陳述的證明力
承認精神病被害人的證人資格,并不是說他的陳述就具有證明力,還需要對判斷精神病被害人陳述證明力的標準或條件進行分析,這就涉及到刑事證據的證明力以及判斷證明力的標準問題。
刑事證據的證明力又稱為證據價值,它是指證據在認定事實上發生作用的力量,即證據對于事實的裁判者形成心證的影響力,包括證據的可信性和狹義的證明力兩個方面。前者指撇開證據與待證事實的關系而言,證據本身是否值得相信;后者指在同待證事實的關系上,證據能否證明待證事實以及在多大程度證明待證事實 [11]。證人資格與證明力是兩個不相同的概念。前者是從形式上解決哪些人可以作證,哪些人不能作證的問題,一般由法律直接規定。后者是從實質上解決該證據有無價值以及有多大價值的問題。
如何判斷證據的證明力呢?在國外,一般都是根據自由心證原則。自由心證,即法官自由評價證據證明力的原則,是指證據的取舍及證明力的大小及其如何運用,法律不作預先規定,而由法官秉諸“良心”、“理性”自由判斷,形成內心確信,從而對案件事實做出結論。法國、德國等大陸法系國家在《刑事訴訟法》中都確立了該原則。在英美法系國家,關于證據的證明力,同樣由法官(陪審團)自由評價[5]50-52。
在我國,證明力由法官和陪審員共同審查判斷[10]155。司法人員在運用證據認定案件事實時享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那么,這種自由裁量權是不是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呢?對精神病被害人的陳述是否可以任意取舍呢?答案是否定的。對法官采信證據的自由進行必要的限制是完全應該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若干規定》第78條規定:“人民法院認定證人證言,可以通過對證人的智力狀況、品德、知識、經驗、法律意識和專業技能等的綜合分析做出判斷。” 可見,對證人證言證明力的大小需要綜合判斷。同樣,對精神病被害人陳述證明力的大小也需要綜合判斷、區別對待。筆者認為,判斷精神病被害人陳述有無證明力以及證明力的大小可以從內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兩方面進行。內在因素即他本身的智力、健康狀況;外在因素即《刑事訴訟證據規則》。
(一)審查精神病被害人的智力狀況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智力是指人認識、理解客觀事物并動用知識、經驗等解決問題的能力[11]。是觀察力、記憶力、想象力、創造力、表達能力等能力的總和。根據《刑事訴訟法》第48條規定,精神病被害人的陳述要具有證明力,前提是他必須能辨別是非、能正確表達。也就是說,他必須具備一定的智力。司法人員在審查其智力狀況時,可以從以下方面入手:
首先,審查其是否具有一定的感知能力。即對色彩、氣味、距離、速度等有感知。能比較正確地表述時間、地點、天氣、光線、人或物的基本特征等;
其次,審查其是否具有一定的記憶能力。被害人的記憶能力對被害人陳述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具有重要的意義,是決定被害人能否將自己的感知再現的關鍵。要審查他是否能夠回憶起案發時的一些基本情形。
第三,審查其是否具有一定的表述能力。看他能否以自己的語言和比較符合邏輯的形式把所了解到的有關案件情況表達、敘說出來。
通過這幾方面的分析,判斷精神病被害人陳述的客觀真實性以及與待證事實的聯系。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57條規定:“對于證人能否辨別是非,能否正確表達,必要時可以進行審查或者鑒定”。因此,也可以通過專門的檢查或者鑒定來判斷精神病被害人是否能辨別是非,是否能正確表達。
(二)審查其陳述是否符合有關的證據規則
雖然我國《刑事訴訟法》沒有明確規定證據規則,但是根據證據的基本原理、我國的司法實踐以及國外有關證據規則的立法和司法經驗,筆者認為,在審查精神病被害人陳述的證明力時,下列證據規則是首先應當予以考慮的:
1相關性規則
相關性規則,又稱關聯性規則,是英美法系的一項基礎性證據規則。所謂“相關性”是指當事人提供的證據與訴訟中的待證事實是否有關。與待證事實有關的證據,被稱為“相關證據”。什么樣的證據才是相關證據?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401條規定:“相關的證據是指這樣的證據:它具有使任何對于解決爭議有影響的事實比沒有該證據時更可能存在或者更不可能存在的任何傾向。”[5]201只有具有相關性的證據才具有可采性,不具有相關性的證據,根本不發生可采性的問題,所以,證據的相關性是可采性的前提。
由于精神病被害人精神、智力方面的原因,也由于他們身受犯罪行為直接侵害的特殊性,他們在陳述案情時,不排除有的內容、有的情節有夸大、妄想的一面,不排除有的內容與案件毫無關聯。因此,在審查精神病被害人陳述時,應去偽存真,嚴格審查其陳述與案發的時間、地點或者案發的原因、結果或者嫌疑人是否犯罪以及犯罪的性質等方面是否存在聯系以及聯系的緊密程度,有聯系則具有可采性,相反,其陳述則沒有可采性,不能作證據使用。
2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
在這里,筆者借用美國非法口供排除規則,結合我國司法解釋的規定,引申出非法獲取的被害人陳述予以排除。在美國,非法口供排除規則是指違反“米蘭達規則”和其他憲法、成文法規定所獲得的口供不得在法庭審理中使用的規則。具體包括兩項規則:一是強制排除規則,即只要證明執法人員違法,不論口供是否出于被告人的自愿,一律予以排除;二是裁量排除規則,即根據案件具體情況由法官決定口供是否出于本人自愿,認為口供系強制方法獲得的時,予以排除[5]209。這一證據規則對我們審查精神病被害人陳述是否具有證明力有很好的借鑒意義。因為二者都屬于言詞證據,有很多共同性。
《解釋》第61條規定“嚴禁以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凡經查證確實屬于采用刑訊逼供或者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的方法取得的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被告人供述,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由于精神病被害人的辨認能力、記憶能力和表達能力受到一定的限制,他們在陳述案情時,極容易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如金錢收買或者威逼恐嚇,等等;因此,取證程序的合法性就顯得非常重要。在審查精神病被害人陳述時,應嚴格審查是否由法定人員依法定程序收集、是否以合法的方法收集、該證據是否具有合法的形式等。特別要審查是否存在威脅、引誘、欺騙等方法獲取其陳述。對于以非法方法獲得的精神病被害人的陳述,應當予以排除。
3補強證據規則
補強證據是指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同時,增強或擔保主要證據的證明力,共同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在英美當事人主義刑事訴訟中,補強規則適用較為廣泛,不僅適用于某些口供,而且及于其他證言。對其他證言的補強主要體現在兩種情況下,一是對證明力較弱的主證據予以補強,如未宣誓的幼童的證言、性犯罪中女性被害人的證言等。二是擔保重大犯罪(如叛逆罪)或特殊犯罪(如偽證罪)主證據的證明力[20]187。
精神病被害人作為當事人之一,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親身經歷了案發經過,其陳述是一種重要的證據,但由于其生理缺陷等方面的原因,僅僅依據其陳述來認定案件事實,實踐證明達不到“確實充分”的證明程度,極易導致錯案。這就需要其他證據予以補強。在實踐中,以下精神病被害人陳述不能單獨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需要其他證據予以補強:一是精神病被害人所作的與其智力狀況不相當的陳述;二是與嫌疑人、被告人有親屬關系或者其他利害關系的精神病被害人所作的陳述;三是未出庭作證的精神病被害人的陳述。
總之,在審查精神病被害人陳述的證明力時,應全面分析、準確判斷、區別對待。對于確實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精神病被害人,應否定其陳述的證明力;對于間歇性精神病被害人以及有一定認知能力、記憶能力、表述能力的精神病人,在其陳述符合有關證據規則的條件下,應肯定其陳述的證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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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任編輯:李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