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當代內涵及法治價值目標影響著民法文化的內涵與特質。在構建我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過程中,建構當代民法文化具有必然性但也存在現實障礙。要建構好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民法文化必須采取兩項對策:在努力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過程中,大力倡導自由主義精神,建立并完善市民社會;以民法文化的基本理念凈化傳統文化與道德,建構一種融傳統文化與道德和民法文化于一體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新型民法文化。
關鍵詞: 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民法文化;市民社會;自由主義
中圖分類號:DF 5文獻標識碼:A
一、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當代內涵及法治目標
和諧社會,是人類文明中的一個古老概念。從古至今,無論東方還是西方,人們都以自身獨具特色的文明為出發點,詮釋著對和諧社會的理解,抒發著對和諧社會的美好憧憬。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則是一個專屬于當代中國的概念,是一個全新的科學概念。它既汲納了幾千年來人類對和諧社會藍圖的理想,同時又有機地結合了我國當代的現實國情,也順應了世界發展潮流。2005年2月19日,胡錦濤總書記在中共中央舉辦的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能力專題研討班”開學典禮上提出:“我們所要建設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應該是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由此可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蘊含著兩層含義:其一,社會主義制度決定著“和諧社會”的性質,和諧社會由理想變為現實,取決于人民群眾在黨的領導下所自覺進行的偉大實踐,其成果也為全體人民所共享;其二,社會各要素處于相互依存、相互促進、安定有序的狀態。總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當代內涵,“從經濟層面看,是在國民經濟健康快速發展、國家綜合實力不斷增強的基礎上,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生活相對安康的社會;從社會層面看,是社會結構和利益格局比較合理,能夠保證社會基本公平和正義,絕大多數人能夠分享改革和發展的收益,具有較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的社會;從政治層面看,是社會主義物質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比較健全、社會管理體制不斷創新和完善的社會,是政通人和、穩定有序并且充滿活力的開放社會;從法制層面看,是法制健全、社會秩序良好和人民安居樂業的社會,是政府依法治國、組織和個人依法行事、社會關系依法調節、人們和諧相處的社會;從文化層面看,是社會團結、文化繁榮、誠信友愛、道德風氣良好、人們心情舒暢、社會各方面能夠形成基本價值認同的社會;從其他協調發展層面看,也是人與自然能夠和諧相處,對外開放與國內發展能夠相互促進的社會。”[1]
2006年10月11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六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其中為我們指出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法治目標:“到2020年,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目標和主要任務是:社會主義民主法制更加完善,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得到全面落實,人民的權益得到切實尊重和保障”;同時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要遵循以人為本和民主法治等原則。堅持以人為本原則,就是要“始終把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黨和國家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不斷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做到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堅持民主法治原則,就是要“加強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實施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樹立社會主義法治理念,增強全社會法律意識,推進國家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活法制化、規范化,逐步形成社會公平保障體系,促進社會公平正義”。
從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內涵出發,結合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法治目標,可以認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應當是一個以人為本的法治社會。在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進程中,民法制度建設顯得尤為重要和突出。民法是與人類社會、經濟生活連接最為緊密的法律部門。民法的理念、原則和規范集中體現了人類社會文明、進步的生活的基本規則和社會成員對權利的向往和追求,因此,民法作為社會成員的權利和利益的保護神,其本身就蘊含著以人為本的理念與價值。民法制度的健全與發達與否,制約著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目標的實現。在我國現階段,民法的制度建設已經取得一定的階段性成果,民事活動已基本做到有法可依。然而,理想與現實總是隔著一段距離。我們通過借鑒和移植發達國家悠久而完備的民法制度,迅速建立起了自己的民法制度,但這些制度并非如想象中那樣能充分地發揮效用,有時反而在實踐中更多地被空殼化和邊緣化,了無生氣。實踐說明,“中國法制不能僅僅按照理論上論證的那種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法律制度,或者外國行之有效的法律制度來建立。”[2]我們的民法制度雖然初步建立,但卻缺乏蓬勃發展、欣欣向榮的民法文化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作為人類文明重要組成部分的法律制度,不僅具有文化的表征和意蘊,而且其建立和生存也要以文化為基礎。法律作為一種人類秩序,更需要文化的支持。文化語境決定著人們是否認同法律,決定著法律是否能發揮其預期作用,因而決定著法律的生命。”[3]筆者認為,中國的民法制度只有建立在自己的民法文化和本民族認同的民法價值理念上,才能成為一個具有生命活力的制度,才稱得上一個成功的制度。那么,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需要什么樣的民法文化,我們應當如何建構自己的民法文化呢?這些問題值得我們認真思考。
二、民法文化的內涵及特質
民法文化既具有一切文化現象的共性,又具有其作為法律文化之一種的個性。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民法文化是人類的一套概念系統或認知系統,但同時,民法文化又極具個性。民法文化是私法文化,以歷史的眼光觀之,其孕育、產生于古羅馬社會簡單商品經濟和自然法思想基礎之上的法律制度;成形于近代西歐,從人本主義和啟蒙思想等西方近代思潮中汲取營養;在資產階級民族國家中茁壯成長,并在當代廣播全球,蔚為壯觀。目前,學界對民法文化概念的解讀以江平、蘇號朋的界定較具代表性:“民法文化是指以市民社會和政治民主為存續前提,以自然法思想為哲學基礎,以民法特有的權力神圣、身份平等、私法自治之理念為內涵,運作于社會生活而形成的社會普遍心理態勢和行為模式。” [4]可見,民法文化具有鮮明的個性和獨特的氣質。筆者擬從民法文化的物質基礎、社會基礎和哲學基礎進行一簡要探討。
首先,民法文化形成和存在的物質基礎是商品經濟。民法文化孕育產生于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民法制度中,古羅馬社會為其提供了這種可能性和機會。羅馬人因地制宜,憑著智慧、勇敢和強悍建立了一個幅員廣闊、人口眾多、商賈云集、市場繁榮的商品大社會。在此基礎上,羅馬人創造了系統、完善的羅馬法。恩格斯曾指出,“羅馬法是簡單商品生產即資本主義前的商品生產的完善的法,但是它也包含著資本主義時期的大多數法權關系。”[5]“民法”一詞則淵源于羅馬法之市民法[6],是市民社會里規定私人(市民)相互之間關系的普通法,也就是規定私人之間的身份關系和財產關系的普通法[7]。正是基于龐大的平等交換的需求,才產生了人們都自愿一體遵守的調整“私人之間的身份關系和財產關系的普通法”,并通過這一“普通法”來保證商品社會的穩定和持續發展。因此,沒有簡單商品經濟的物質基礎,就沒有與之相適應的羅馬法,也就不可能孕育產生早期的民法文化。西歐中世紀基督教對意識形態的壟斷使民法文化的生長陷入停滯階段。這一現象也從反面證明,以西歐莊園經濟為基礎的封建社會無法為民法文化提供物質養分。隨著近代西歐城市的興起,工商業和商品交換又逐漸復蘇和發展起來,市民階級由此產生。新興的市民階級和其賴以生存的工商業需要確立一套全新的規則來確認和保護交易主體的身份平等和商品交換的公平,以此來阻卻和沖破封建自然經濟的壟斷。商品經濟與自然經濟的交鋒逐漸演變為各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并最終以革命后所建立的資產階級政權通過制定法律規則建立商品大市場、保護和促進自由貿易、發展商品經濟為結局。透過西歐近代波瀾壯闊、急劇變化的歷史可知,民法文化始終是商品經濟的文化旗幟,它不僅忠實地代表和闡揚著商品經濟的法律訴求,也是近代西歐先進文化的代表;同時,商品經濟又滋養著民法文化,令其內涵不斷博大和豐富,民法文化因此獲得了長足的發展。
其次,民法文化形成與傳播的社會基礎是市民社會。民法是市民社會的法,民法文化是市民社會的主流文化。“市民社會”一詞與民法文化皆源自西方。古希臘羅馬時代的哲人已經對“市民社會”作出了自己獨特的詮釋。而現代意義上的市民社會概念則主要是由黑格爾提出并由馬克思加以完善的。黑格爾在吸收近代思想家的理論成果的基礎上,明確地將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區分開來,提出了現代意義上的市民社會:市民社會是由私人生活領域及其外部保障構成的整體。馬克思將這一概念進行了科學的整合與完善。他認為,市民社會乃是“私人利益的體系”或特殊的私人利益關系的總和,它包括非國家的社會生活一切領域的秩序、結構和過程[8]。以馬克思的市民社會概念考察人類歷史,那種“私人利益的體系或特殊的私人利益關系的總和”實際上在古羅馬社會已經初步顯現。隨著適應簡單商品經濟的發展與發達,古羅馬社會出現了“市民”這一特殊階層。市民階層依靠商品交換而生活,以追求經濟利益為目的,崇尚個人自由、平等,因此,市民階層就是生活在這一非國家的特殊領域——市民社會中的。古羅馬社會雖然經歷了從共和國到帝國的發展演變,但市民階層始終能夠捍衛自己相對獨立的“私人自治領域”,這在歐洲中世紀是無法想象的。在基督教統治的歐洲封建專制社會中,市民社會完全淹沒于政治國家之中,個人淹沒于等級身份秩序之中,人性淹沒于神性之中。以法國大革命為典型的政治革命,把市民社會從政治國家中解放出來,消滅了市民社會的政治性質,從而完成了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的分離[8]73。同時,政治國家成了捍衛市民社會獨立性、保障個人平等而廣泛地參與其創制并共享的公共產品,充當著保障市民社會公平競爭、等價交換秩序的“守夜人”,“有一定的市民社會,就會有不過是市民社會正式表現的一定的政治國家”[5](2)321。由是觀之,在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關系上,二者既相互獨立,又彼此制衡。
第三,民法文化的哲學基礎是自然法思想。民法文化以自然法思想為其哲學基礎和思想源泉,是歷史的必然選擇。 “自然法思想在大陸(指歐洲大陸——筆者注)取得了統治地位,成為促成從18世紀以降的總括性體系的法典編纂(Naturrechtliche Kodifikationen)的原動力。”[9]實際上,從古代羅馬法直至近代以法國民法典和德國民法典為代表的一系列民法典,無一不是以自然法思想為其精神支柱。自然法思想,“發源于古代希臘,其核心是強調神法和理性法的無尚權威,以及他對人類制定法的支配力,強調法律所應當體現的公平和正義,強調法律對當事人的自然權利的保護。”[10]古希臘的斯多葛學派認為,自然法就是理性法,理性是一種遍及宇宙的萬能力量,是法律和正義的基礎。古羅馬法學家繼承和發展了這種樸素的自然法觀念,并將其融入和體現在其法律制度中,成為羅馬法的思想基礎。西塞羅認為,“自然是正義的基礎”,“除了自然的規則,沒有其他規則能使我們區分善或惡的法律,”自然法的本質是正確的理性,理性是人區別于自然界其他動物的標志[11]。
進入近代,歐洲成了古典自然法學派的天下。古典自然法學家發展和充實了古希臘羅馬的自然法思想,他們以個人的自然權利為出發點和核心,闡述了全新的、系統的人本主義法哲學觀念,成為整個歐洲,尤其是歐洲大陸占據支配地位的思想。自然法思想“在其所經歷的緩慢的發展過程中逐漸將其側重點從那種以人的社會性為客觀基礎的理性法轉向強調這樣一種論說,而其間起支配作用的乃是人的‘自然權利’、個人志向和幸福”。自然法思想成為人們沖破中世紀的束縛,追求個人權利自由,抵制專制主義的思想武器。古典自然法學還掀起了一場席卷歐洲的強有力的立法運動,以此為哲學基礎的《普魯士腓特烈大帝法典》、《法國民法典》、《德國民法典》、《瑞士民法典》等通過賦予其效力范圍內所有的人以一定的自由、平等和安全,實現并實施了古典自然法學派所提出的某些基本要求[12]。
進入現代,自然法思想的精髓依然以民法典為主要載體,適應新時代的發展要求,闡釋和傳播著新時代的平等、自由、權利與和諧。
三、建構我國當代民法文化的必然性
通過對民法文化的內涵與特質的分析可知,民法文化是一種產生于西方社會以商品經濟和市民社會存在為前提的法文化現象,這種特質的法文化現象顯然在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中國傳統社會中是難以覓其蹤跡的。新中國成立后,由于實行高度集中的市場經濟體制,不但無法形成民法制度,更無法產生相應的民法文化。改革開放以來,國人才漸漸意識到民法制度之于國家和民生的重要性,但民法文化的建構卻被遺憾地忽略了。當人們茫然于制度本身的完善并未帶來制度的嚴格執行與恪守時,民法文化建構的必要性與緊迫性便凸現出來。于是乎,人們恍然大悟,原來“法制的存續只靠制度建設是遠遠不夠的,它還需要一種與之相應的文化的支撐”[3]1。民法的繁榮須以民法文化的繁榮為前提,須以社會大眾形成基本的、一致的民法心理認知與行為模式為先導。
那么,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時代主旋律下,我們能否建構自己的民法文化呢?誠然,民法文化生成的土壤在西方,但民法文化所蘊含的價值理念和精神卻早已超越西方的地理范圍。在當代社會,民法文化已成為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和價值追求,已成為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共同訴求,其進步性和發展方向是人類獲得政治解放和平等、自由發展的必然結果;并且,民法文化作為一種開放的和發展的文化體系,正不斷隨著時代的發展進步被賦予新的內涵。因此,可以說,民法文化在歷史的意義上是西方的,但在社會學意義上則是全球的。當前,中國作為一個以加速度快步融入世界潮流的大社會,作為一個正在以大陸法系為模式建構和完善自己民法制度的大社會,當然也必然能夠擁有自己的民法文化。這種必然性至少體現在下面三個方面:
其一,中國已經實現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民法文化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商品經濟正在逐步形成。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意味著:在市場機制充分發揮作用的前提下,通過市場供求關系配置社會資源;以法律確認和維護市場主體身份平等和公平競爭;以法律制度明確產權界限;充分尊重市場主體的自決權,使意思自治、誠實信用等信條成為市場經濟和市場交易的重要原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和發展促進和推動了中國經濟成分的復雜化和所有制關系的全面改革,直接導致社會結構的變化和社會階層的分化,使社會主體和利益結構呈現多元化趨勢,這為市民社會的形成和發展奠定了基礎,為建構我國當代民法文化提供了豐富而生動的內容。
其二,政治的民主化正在逐步推進。為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和完善的需要,我國政治體制的民主化改革也在逐步推進,這主要體現在適度分權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逐步實現了黨政分離和政企分開,政府權力正在逐漸下放,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過去政治權力不受制約的過分集中和壟斷,促成了“合理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經濟人”的大量涌現,使國家權力與個人權利形成了各自相對確定和明晰的存在領域。
其三,個人的權利、平等等主體意識已經開始覺醒并逐漸強化。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深化,利益結構呈現多元化趨勢,這推動了社會價值觀念的改變,催生了個人的權利意識、平等意識等個體主體意識。自然經濟和計劃經濟模式下的平均保守、依賴無為等傳統觀念逐漸被個性解放、平等自由、開拓創新等新型價值觀念所取代,市民社會中的個體所應當具有的價值觀和主體意識已經為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并逐漸強化。
四、建構我國當代民法文化的現實障礙及對策
民法文化在我國當代社會的建構有其必然性,但其面臨的障礙卻是多方面的。筆者認為,這些障礙主要來自舊體制的影響和傳統文化與道德中的消極因素的影響。
首先,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還處在初創階段,商品經濟社會尚未形成,計劃體制雖然退出了歷史舞臺,但仍在無形中對市場經濟建設產生負作用,妨礙民法文化的形成和發展。
計劃經濟是統制經濟,意味著國家對社會生活的全面控制。在這種體制下,國家完全吞并了市民社會,一切皆以國家權力和國家利益為出發點和歸宿,只見國家,不見個人和群體;多見權力,罕見權利,計劃經濟體制嚴重阻滯了社會主義優越性的發揮和社會經濟的發展。1992年10月,我國選擇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模式,但計劃經濟體制的慣性思維遠未消除,國家主義仍在民事領域發生著實際影響。“國家主義在民事領域內的存在致使國家與社會關系長期嚴重錯位,國家主義將國家凌駕于社會之上,忽略社會自身的調節功能,意圖用國家暴力支持的國家權力來解決一切社會沖突與利益矛盾。國家主義的流弊還在于對民事主體權利的漠視,過分重視對政府主管機關的權力賦予,而較少關注對個人權利的確認和救濟,權力和權利關系配置失衡。國家主義還在國家、集體和個人之間給予差別待遇甚或歧視待遇,這對民營經濟的發展及社會中間層的培育產生了不利影響,進而導致行業自律、互律的困難,致使市場自治不能。”[3]5總之,國家主義的權力本位傾向常常使國家恣意地進入市場主體的自由領域和侵犯市民社會的自治空間,國家和社會、干預與自由、公域與私域之間的合理界限常被打破[13]。民法文化賴以形成的基礎——市民社會在國家主義大行其道的環境下,其生存和發展舉步維艱。
面對我國處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初創階段的現實國情和國家主義對民事生活的過多干預和影響的現狀,筆者以為,要建構我國當代民法文化就應大力提倡自由主義,以自由主義來消解國家權力對民事生活和個體權利的直接干預,以自由主義來捍衛市民社會的獨立性,以自由主義來保持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相對穩定的界限與距離。自由主義是市民社會的靈魂,是民法文化的基本理念之一。倡導自由主義就是倡導國家對個人自由權利的基本尊重,倡導政府尊重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和邏輯,尊重市場參與者的基本權利。這就是說,在我國,只有擁有了一個相對完善、發達的市民社會,才能擁有屬于我們自己的民法文化。而在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的關系上,“如果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各自保持獨立,兩者達到一種平衡,人民就享有自由。如果政治國家完全吞并了市民社會,那就是專制主義。如果市民社會完全吞并了政治國家,那就是無政府主義。專制主義和無政府主義都是不令人愿望的,只有自由主義才是中國的選擇。”[14]只有自由主義才能夠使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和諧相處,國家權力與個體權利和諧相處。
對于政府而言,自由主義意味著政府應當是有限政府,在很多場合只充當市場經濟“守夜人”的角色。政府不過多干預市場的自治活動,只是在市場機制充分發揮作用的基礎上進行有限的干預,而非大包大攬。因此,貫徹自由主義原則,改政府主導型的市場經濟為市場主導型的市場經濟,建立“小政府、大社會”的目標模式,是建構我國當代民法文化的必由之路。
其次,中國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因素也制約著我國當代民法文化的形成與建構。植根于自然經濟土壤之中的儒家禮法文化與道德觀念對中華民族心理的影響是長期和持續的。儒家以“親親”、“尊尊”為核心的禮治思想形成了中國人幾千年的身份等級觀念,造就了一個以家族為社會基本元素、忽略個人存在的義務本位社會。在這種社會環境中,人的個體主體意識喪失,權利意識、平等觀念匱乏,個人難以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愿,難以形成追求正義和公平的行為模式。這與民法文化所倡導的重視個人自然權利、提倡平等的自然法觀念完全背道而馳。當代社會中,這些余毒仍在潛意識里支配著人們的行為,繼續充當著人們的價值判斷標準。現實生活中常見的“潛規則”、熟人社會、關系社會、拜權主義等現象,不能不說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觀念所賜;拉幫結派、排斥異己、培植親信、論資排輩、群帶關系、情面關系等現象和風氣,不能不說是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因素的衍生物;法律實施狀況的差強人意,有法難依、有法不依現象的比比皆是,不能不說在很大程度上是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觀念發生作用的結果。
那么,如何才能遠離這些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因素呢?傳統文化和道德由于幾千年的歷史積淀,在中國社會中已經形成一種牢固的道德規范體系和強大的思維慣性,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它。筆者以為,在繼承和發揚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積極因素的同時,應因勢利導,以民法文化中的基本理念和價值凈化傳統文化和道德,去除其中的消極因素,建構一種融傳統文化與民法文化基本理念于一體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新型的當代民法文化,使傳統文化與民法文化和諧相處,形成一種良性互動。在這個問題上,法律,尤其是民事法律應當擔負歷史的重任。相對于經漫長歷史積淀形成的文化和道德觀念而言,法律是一個形成時間相對較短、獨立于道德體系的規范體系,同時,法律本身也是一種文化和價值理念的傳播介質和載體,通過法律創造這一途徑確認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進步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運用法律的強大功能促成文化和道德的更新,不失為抑制和消除傳統文化和道德中的消極因素,建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中的民法文化的可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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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Construction of Civil Law Culture in 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WU Zhifan
(Law School,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y, Chengdu 610074, China)Abstract:
This thesis is based on the contemporary connotation and legal target of 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By anatomizing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ivil law, it aims to analyze the inevitability and present obstacles of civil law culture in the process of constructing a 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in China. The thesis proposes two suggestions for civil law culture: first, based on the process of constructing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we should advocate liberalism, construct and perfect a civil society. Secondly, we should also purify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morality with the basic concept of civil law culture and establish a new type of civil law culture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a’s 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Key words: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civil law culture; civil society; liberalism
本文責任編輯:汪世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