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建設費：傳言何以產生

曹　林

這幾天最熱的話題就是“建設費”了：先有“機場建設費”，面對機場建設費征收即將到期，民航總局稱，由于我國現階段機場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缺口很大，機場建設費近期不會取消，征收機場建設費是國際慣例。再有“鐵路建設費”，有媒體報道，為堵住我國鐵路建設資金的龐大缺口，今后火車票價有可能效仿民航的機場建設費概念，在票價中引入“鐵路建設基金”，票價將上漲(11月4日《中國經營報》)。真有意思，中國民航喜歡“與國際接軌”，中國鐵路擬“與民航接軌”了!

“鐵路建設基金”報道后，立即引起公眾的強烈反對。11月6日《中國青年報》報道，鐵道部日前稱：加收鐵路建設費純屬謠傳，鐵道部從未提出過這方面議題——噢，原來是一個謠言!筆者認為，“鐵路建設基金”不只是一個單純的謠言。民間何以出現“鐵路建設費”傳言，公眾何以相信這個傳言?它反映了一種納稅人不知道自己的納稅可以享受哪些“不需再付費的權利”所產生的焦慮。

溫德爾說，稅是我們為一個文明社會而支付的東西——用經濟學術語講，也就是公眾依照憲法精神享受國家提供的公共服務所必須支出的價格費用。像國防、橋梁、公路、教育等許多公共產品，個人不能自己供給，只能由政府通過公眾納稅進行建設——也就是說，公眾納稅后，有權免費全部或部分地享受一些公共產品，費用已經包含在納稅中，公眾無需再付費。這方面，許多發達國家有明確的納稅人權利界定，哪些需要付費、哪些無需付費都有清晰的規定。

而在我們的語境中，這是一個非常模糊的問題，納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納稅包含著哪些“不需再付費的權利”。在現實生活中，他們不斷被要求交這項管理費，交那項建設基金；只要麻煩哪個部門蓋個章，就得向他們交一筆管理費，難道自己每月的納稅中沒包含這種費用?只要哪項事業“資金缺口大”，他們就得交額外的“專項建設資金”。納稅人權利的虛置下，你根本不知道哪些收費是稅外的正當收費，哪些是對公民的重復“征稅”，行政部門、壟斷行業讓你交費你就得交——以至于在“機場建設費”之后，人們一看到鐵路建設缺乏資金，潛意識中就臆想鐵路部門會以某種方式向弱勢的乘客收費填缺口，“謠言”由此而生。

福布斯前段時間發布“全球2005稅務負擔指數”顯示，中國稅務負擔排名全球第二高——稅收對應著公共產品，按理說，既然稅務負擔高，中國人享受的免費公共產品就非常多了。可看看以下這些數據吧：全世界收費公路十四萬公里，其中有十萬公里在中國，占了全世界70％；從支付能力看，中國現階段的大學收費是世界最高的三倍以上(2005年7月18日《新華每日電訊》)；從收費項目看，中國是世界上行政事業收費最多的國家之一；中國也是世界上為數很少的未能完全實現義務教育的國家之一——高稅務負擔對應著一種非常低的公共福利。

鐵路顯然是一種普遍性的公共產品，公眾的納稅當然就包含“鐵路建設費”，無需再額外支付這種費用——這本是一種常識，可由于中國許多部門在公民納稅外重復、混亂的收費打破了這種常識，公眾對稅收中有哪些“不需再付費的權利”毫無預期，“鐵路建設費”的傳言所以產生。

【原載2006年11月8日《檢察日報》】

題圖／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