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兩個老人的一個假設

汪　強

去年年底，我聽說了一個一百零二歲高齡老人的遭遇，最近我又聽說了一個九十九歲的老人的生活。比較兩位老人的命運，我不由得感慨萬千。

關于一百零二歲高齡老人的遭遇，是她的大孫子講給我聽的。她是個農民，一直到七十多歲還下地干活，九十多歲了，她還一直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直到最近一兩年她才大部分時間躺在床上。作為一個農民，她當然沒有退休金，晚年就完全要靠兒子贍養(yǎng)。據她的大孫子說，她先是靠大兒子生活，日子還過得去。后來，她到小兒子家生活，日子就艱難了。特別是最后一兩年，她竟然一日三餐都吃不全，更說不上有什么營養(yǎng)。有時大孫子送一點好吃的去，但沒有時間喂她，讓他的叔叔喂，可后來一了解，他的小叔叔竟沒有喂老人家。

見奶奶蓋的被子不暖和，大孫子就送去了一條羽絨被，可他的叔叔也不肯給老人家蓋，說是老人活不長了，要是給她蓋了，她死后，被子就沒用了。一條被子幾百元，燒了可惜。有一次，大孫子責怪叔叔和嬸嬸不能及時給老人送飯，嬸嬸竟說：“她已經一百零二了，難道她還能再活一百歲?”去年年底，老人去世了。她的大孫子說，老人是凍死的，餓死的，叔叔將她當成一個負擔，不想讓她活下去了，將她虐待死了。

關于九十九歲高齡老人的生活，是他的外孫女講給我聽的。老人是離休的，一年拿十三個月的工資，每個月兩千七百多元。老人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每個月給兒女們各發(fā)四百元。一年下來，到了年底如果還有結余，他就給兒女們再各發(fā)幾百元上千元。老人對兒女們好，兒女們對老人也好。老人想吃什么，兒女們總要千方百計地滿足他。什么東西能讓老人延壽益歲，他們就讓老人吃什么，為了不讓他在床上躺的時間過長，他們總是想方設法地勸他下來走走。只要外邊沒有大風，陽光充足，他們就攙著他在鄉(xiāng)村的路上散散步。一個七十多歲的兒子甚至還教老人做廣播操，雖然動作很是可笑，畢竟也活動了筋骨。他的外孫女說，種田的人一個月到哪里去掙四百元?她外公活一天，做兒女的就跟在后邊享一天的福。

聽了兩個老人的故事，我在感慨之余，做出了這樣一個猜想：如果兩位老人的待遇交換一下，一百零二歲的那位老人每月有兩千七百元，而那位九十九歲的老人分文沒有，結果會怎么樣?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孝子，無論遇上什么情況，他們總要盡最大努力讓父母感到幸福，也許那位九十九歲高齡老人的兒女們就是這樣的孝子，即使他分文沒有，他的兒女們也會同樣精心地照料他。但是，有沒有可能因為他分文沒有，他們也將他當成負擔了呢?那位一百零二歲高齡的老人一個月有兩千七百元，也能每個月給她的小兒子千八百的，那這個做小兒子的有沒有可能像對待財神爺那樣對待母親，希望她活到二百歲呢?現實生活告訴我，雖然對此不能做出完全肯定的回答，但也不能做出完全否定的回答。

[原載2007年第6期《文化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