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季主一席談

吳興人

司馬季主是西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他操持的行當是卜筮，即求卜問卦。在西漢時，這是一份被人看不起的職業。按常人之見，“夫卜者多言夸嚴以得人情，虛高人祿命以說人志，擅言禍災以傷人心，矯言鬼神以盡人財。厚求拜謝以求私于己。”但是，司馬遷卻不同意世人對卜者的評價。他認為司馬季主是一位圣人。他引用賈誼之言曰：“吾聞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卜醫之中。”司馬遷破格為他作了一傳，名為“日者列傳第六十七”這也是太史公的一處大手筆。

傳中提及這樣一件事：中大夫宋忠和博士賈誼有一天同去洗澡，出來到街上游逛，談及司馬季主，兩人都認為司馬季主是一位有學問的人，遂同去拜謁，聽取他的指點。“語數千言，莫不順理”，使聽者大受啟發。

其中有一段話談到當代的賢者：“今公所謂賢者，皆可為羞矣。卑疵而前，孅趨而言；相引以勢，相導以利；比周賓王，以求尊譽，以受公奉；事私利，枉主法，獵農民；以官為威，以法為機，求利逆暴：譬無異于操白刃劫人者也。初試官時，倍力為巧詐，飾虛功，執空文，以誷主上，用居上為右；試官不讓賢陳功，見偽增實，以無為有，以少為多，以求便勢尊位；食飲驅馳，從姬歌兒，不顧于親，犯法害民，虛公家。此夫為盜不操矛弧者也，攻而不用弦刃者也。欺父母未有罪而弒君未伐者也；何以為高賢才乎?”

司馬季主兩千多年前的一通高論，至今仍閃爍著人類智慧的光彩。

這些所謂“賢才”，名義上是當朝的“尊官”，實際上都是一批官場中的蠢蟲，是一批吸老百姓血的貪官污史。他們雖然出將入相，卻是一群竊位的小人，一伙“不操矛弧”的江洋大盜。

以古觀今，古之“賢才”于當今社會的許多腐敗分子，有不少類似之處。他們“相引以勢，相導以利”，勢、利與共，結成幫派，形成一個“小圈子”，以人劃線，只要是圈內之人，便能升遷，反之，則放在一邊；他們成一個“特殊利益集團”，利用手中之權，利益共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們“飾虛功。執空文”，說空話，說大話，造業績，好大喜功，好出風頭，報喜不報優；他們“以無為有，以少為多”，和統計局長勾結。“見偽增實”，“以誷主上”，其目的是“以求便勢尊位”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他們“倍力為巧詐”，巧言令色，巧取豪奪，違法亂紀，“以官為威，以法為機”，把大筆的老百姓血汗錢，想方設法弄到自己的口袋里，他們是“事私利，枉主法，獵農民”的罪人；他們花天酒地，恣意享受，生活腐化，“食飲驅馳，從姬歌兒”；他們同樣是一批“不顧于親，犯法害民”的兩面人偽君子。

他們的所作所為。正應了宋忠和賈誼“相引屏語”的幾聲嘆息：“道高益安，勢高不勝寒。這些高官有朝一日東窗事發，終于“失身”——被“雙規”或下獄，失去了昔日權高勢重的一切，去了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這一點，仍可以令今天“居赫赫之勢”而仍在暗地里做壞事的人驚心。

選自2007年10月26日《東方網·東方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