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巧俊
葉敬忠終于說出了真心話:“農民作為新農村建設的主體和最終受益者,卻在這場關乎自己家鄉建設和自身利益的新農村建設中集體失語了。”我想,這句話也是農民最想說的。
要說出這句話不容易,要有底氣。如果葉敬忠沒有半年的深入農村走訪,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資料,他就沒有這樣的底氣敢說。偉人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葉敬忠還說,如果幾個月前有人問他“新農村”是什么,他可能會和很多人一樣,馬上就能給出答案,而且看起來會非常恰當。可是,現在他不敢了。為什么不敢?因為“農民視角的新農村建設研究”課題組從2006年2月開始,歷時八個月,走訪了江蘇、湖南、河北和甘肅四地,共收回農民的有效問卷四百八十份,這讓課題組組長葉敬忠對新農村建設有了和其他學者不同的觀點。那些專家關于新農村的描述其實和農民、農村的情況相距甚遠。社會主義新農村到底應該是什么樣子?農民才最有發言權(2006年11月 22日《中國青年報》)。
有一句話農民說得很經典:“讓農民住別墅,牛也住別墅?”建設自己的家鄉、建設自己的家,按理農民最有發言權,從理論的角度來說,他們應是新農村建設的主體。但是這個主體卻難以發出聲音。因為專家學者和政府官員成了他們建設家鄉的“代言人”。是這些強勢的聲音把他們的聲音淹沒了。“當前的現狀是,喪失話語權的農民不可能真正參與新農村建設,沒有農民聲音的新農村建設也必定是紙上談兵。”“不管是研究人員還是決策層都有必要知道,農民是如何理解新農村建設的,他們面臨著什么困難,在新農村建設中他們的期望和真正需求是什么。”葉敬忠的這個忠告值得深思,這在實踐中已經顯露出某些端倪。我們總不能老是“好心辦壞事”。
住著“豪宅”卻愁米下鍋,是建設新農村的怪胎。這事說起來似乎是天方夜譚,但這確是發生在我們生活中真真實實的事情。西安北郊麻家什字村二百四十二名農民蓋起了“豪宅”,但不少村民卻因沒有后續產業從此斷了生路,有的村民守著“豪宅”開始為米面發愁。姚芳香住上了上下兩層新房,由于把錢用在建房和治病上,錢花光了,迫于生計,帶著輟學的孩子挖野菜。這是《中國青年報》對福建漳州市西坑村最著名的別墅群落的描寫:果樹、竹林掩映中的別墅群格外醒目,四十多幢黃白相間的小別墅排列整齊,大理石柱、綠化草地、停車場、升旗臺……乍一看,頗像一個旅游度假之地。這樣好的環境為什么沒有給村民帶來幸福的生活?原因是村民們背著沉重的債務,這四十三戶老實巴交的農民光欠漳州市平和縣阪仔鎮農村信用社的錢就達八十多萬元(2006年2月14日《中國青年報》),沉重的債務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廣東省英德市高塘新村的四十二戶農民就更是“爽死外母哭死女”。為建英德市“第一個別墅式農民新村”,村民負下一百六十萬元的建房債(《北京晨報》)。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鄉干部要這些農民還款時,他們并不積極,鄉干部說:“我們幫你們建了新房,你們應主動還款。”一老農反問:“當初你們幫我們建新房,問過我們嗎?”
“農民視角的新農村建設研究”課題組調查問卷中的兩組數字顯示,農民認為新農村建設最重要的:生產發展46%、生活寬裕34%、管理民主8%、村容整潔6.3%、鄉風文明4.7%;農民最關注的生活問題數據表明依次是:收入增加、教育條件的改善、就醫條件的改善,然后才是居住環境的改善。應該說這些數據表明了農民最希望什么樣的新農村了。
建設新農村,執政者必須傾聽農民的聲音,加強農民對公共決策的參與,放大農民兄弟們的聲音,絕不能讓他們集體失語。
原載2007年第1期《人民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