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的眼神

孫道榮

動物園新進(jìn)了一只獅子，野生的。

消息傳開，吸引了很多游客，大家都想親眼目睹一只野生獅子的風(fēng)采。

動物園原來有五只獅子，加上這只新獅子，共六只，都關(guān)在一個獅園里。鐵柵欄外，圍滿了興致勃勃的游人。六只獅子在獅園里或臥，或蹲，或行，大家一時都分辨不出哪只獅子是野生獅子，于是，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了。

有人說，那只最雄壯的獅子，一定就是野生獅子。理由很簡單，野生獅子長期在野外生存，練就了強(qiáng)壯的體格。

有人說，那只看起來最暴躁的獅子，才是野生獅子。一直關(guān)在獅園里的獅子，已基本上被人類馴化了，變溫順了，而野生獅子剛?cè)雸@，所以會顯得特別暴躁。

有人說，那只臥伏在巖石后面的獅子，更像野生獅子，它看起來既懼怕人類，與同類似乎也還不合群。

有人說，那只不停地奔跑的獅子，才是真正的野生獅子，你看看，它的身材多么矯健，速度多么快捷，姿勢多么威猛，只有野生獅子才具備這樣的資質(zhì)。

大家觀察、推理、判斷、爭執(zhí)，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能最后確定，到底哪只獅子，才是剛?cè)雸@的真正的野生獅子。

這時候，站在一邊的一位老者說話了：我曾經(jīng)是動物園的獅子飼養(yǎng)員，大家分析得都有一點(diǎn)道理，可是，所有的人都忘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那就是獅子的眼神。

大家都安靜下來。老者指著最近的一只獅子說，你們看看這只獅子，它的眼神，是疲憊的，茫然的，無奈的，有時流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慍怒，有時卻會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調(diào)皮。對待游人，它已經(jīng)熟悉了，習(xí)慣了，它知道自己既不會被人傷害，也奈何不了人。它的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奢望，也沒有多少新奇。它在這個動物園里已經(jīng)呆了八年了。

你們再看看那只半蹲半臥的獅子，注意看看它的眼神，像利箭一樣，充斥著憤怒、暴躁、焦灼、仇恨，眼睛里都是奔騰、跳躍、咆哮和撕殺的欲望。如果你曾經(jīng)是一只不幸被追趕的獵物。你一定還能看到，它的眼神里那縷死神般冰冷的注視。

其實(shí)，還有一個簡單的辦法。老者說，盯著獅子的眼睛，如果它瞅瞅你，就懶洋洋地瞥開眼睛，說明它已是這里的常客了；如果它也盯著你，逼視你，冰冷而專注，絕不先移開眼睛，那它就一定是剛進(jìn)來的那只野生獅子。

按照老者的話，大部分人都從與獅子的對視里，找到了那只野生獅子。

就像人一樣，獅子的眼神，也是有感情的，也會流露出它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啊。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只獅子，我們都能從他的眼神里，窺探到他所走過的獨(dú)特的生命軌跡。老者的話，令我們這群游人恍然大悟。

【選自《追夢天地》】

題圖／Jahansa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