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哲遠
如果你愛他,就讓他上富豪榜,因為那也許是光榮與夢想之門;如果你恨他,就讓他上富豪榜,因為那也許是黑暗與毀滅的地獄的入口。
盡管墨菲定律告訴我們:注定要發生的事情,遲早會發生。但從“一夜暴富”到“一朝解體”不過四個月,吳英神話的破滅速度還是超乎人們的想像。
2月10日,二十七歲女富豪吳英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浙江東陽公安機關刑事拘留,其本色集團也被立案調查,與之有關的債權債務,將從11日開始登記(2月11日《南方都市報》)。
盡管深層內幕仍有待揭開,但吳英的“本色”已大致顯現。
這是一個“一切皆可能”的時代,套用王朔的名言,一不留神就冒出一億萬富翁。曾經連打麻將的錢都掏不起的吳英,幾年間就完成了從丑小鴨到白天鵝的蛻變。成了坐擁三十八億元總資產,可晉身胡潤“女富豪榜”第六位的“財富超女”。
這又是一個“一切皆可疑”的時代。詩人拜倫曾感慨苦于沒有英雄可寫,“盡管當今之世,英雄是層出不窮,年年有,月月有,報刊上連篇累牘,而后才又發現,他算不得真英雄。”鑒于“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城頭變幻大王旗”的狀況,有學者表示,可以頒獎給文化娛樂人物,但是不愿意頒獎給企業家,“不想輕易給任何企業家背書”,有人則戲稱中國的企業家像螃蟹——一紅就死。張樹新曾表示,今天的MBA教學案例中是不可能有充分的信息的,她對市場上大量的企業故事都不相信。
“作家再荒誕還不如我們的現實生活荒誕”,余華這樣形容網上的社會新聞給自己帶來的靈感。對吳英的財富來源,曾有期貨、走私、軍火、販毒、洗錢等傳言,最傳奇的則是“中國版的基督山伯爵”,因結識一名東南亞軍閥分得大筆遺產,而吳英則一再表示“錢都是干凈的”。
日本京瓷公司創始人稻盛和夫說:“我判斷事情的基礎是‘常理原則。”在資訊高度透明化的今天,你可以相信中石油、中移動的巨額壟斷利潤,也可以相信Google小子基于資本市場爆米花效應的財富裂變,但對“一只鴨子一年的利潤等于生產兩臺彩電”之類的神話還是保持本能的警惕為好。
吳英以低則六七分。高則一毛三的利息融得巨資,然后投資期貨、房地產等行業,這無疑是刀刃上的舞蹈。2006年中國股市與期市的大牛行情對吳英來說本是個機會,但“對金融什么都不懂,連承兌匯票可以貼息都不知道”(本色集團法律顧問朱衛紅語)的她顯然不是巴菲特。在實業方面,自稱有經商天賦的吳英亦乏善可陳。酒店、家裝商貿城、網吧、洗衣店、物流公司等混亂的投資結構,很難讓人理清其商業脈絡。據浙江省有關方面的調查,其廣為炒作的洗衣店等門店日收入僅有千余元,而本色集團每月員工工資便高達一百多萬元。對于因巨額資金缺口而陷入圈錢邏輯的吳英來說。這是一個必輸的賭局。
某門戶網站的調查結果表明。六成網民都不相信吳英的神話。然而,在高息的誘惑下,一些老板削尖腦袋托關系借錢給她。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動整個地球。”吳英的支點正是利用人性的弱點。
從1993年的北京沈太福非法集資案,1994年的無錫鄧斌非法集資案,2004年山西璞真特大非法集資詐騙案,到最近“北京迄今為止最大的傳銷案”的億霖木業傳銷案,“最大的歷史教訓就是人類不吸取歷史教訓”。
塑造這種集體性投機心理的因素是復雜的,一個精辟而刻薄的說法是:“對于西方人來說,賭博和娛樂與概率有關,而對中國人來說,賭博是一場與命運的戰爭。”
然而,這種短、平、快的財富路徑并非幸事。一份題為《中國第一批操盤手的真實下場》的名單曾在網絡上廣為流傳:八人窘迫,七人逃亡。五人入獄,三人轉行,三人賠光,剩下三人的結局分別是禁入、失蹤和“勝利”。除卻轉行的三人不提,股市的首批“莊家”們似乎都缺乏完美的結局。《馬太福音》說:“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
什么樣的市場,造就什么樣的企業家。易卜生認為,“每個人對于他所屬的社會都負有責任,那個社會的弊病他也有一份。”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吳英神話在新春來臨之前破滅,如能以此為契機,除舊迎新,再造商業生態與社會環境,或將告別“一切皆可疑”的時代,迎來一個真正的“—切皆可能”的時代。
【原載2007年2月26日《中國保險報·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