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百個海瑞

白宙偉

1959年3月，毛澤東說，應該提倡學習海瑞剛直不阿、敢于直言的精神：海瑞這個人對皇帝罵得很厲害，他說：“嘉靖是家家皆凈也”，觸怒了皇帝，被關進監獄。應該提倡他那種剛直不阿的精神。次年，著名歷史學家吳晗創作出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

六年之后，特別是在“文革”中，對《海瑞罷官》及作者進行了殘酷的政治迫害，演繹了一場歷史悲劇。悲劇制造者之一姚文元抨擊《海》劇理由之一是，該劇鼓勵人們學海瑞是學退田、學平冤獄。

2007開年之始，四十六集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海瑞與嘉靖》在湖南衛視熱播。海瑞，再一次被樹為反腐廉政的清官形象。

其實，罵皇帝也罷、退田、平冤獄也罷、做清官也罷，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在那個時代，差不多和別著腦袋干革命一樣懸?！逗Ｈ鹆T官》和《海瑞與嘉靖》都涉及作為南直隸巡撫的清官海瑞與退休首輔徐階強占民田的一場斗爭，海瑞打輸了試試?

海瑞這還是打贏了呢，可還是在八個月后被罷了官。

海瑞可能至死也沒鬧明白，他在和誰胳膊擰大腿、在和誰掰扯打仗?

實際上，海瑞罵帝、海瑞肅貪是在和異化的公權抗爭。

與私權相對應，公權理應是公眾的權力，但是在高度集權的封建社會形態下，公權也是高度集中的私權，與此格格不入的海瑞充其量也只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對于海瑞來說，他的悲劇是在公權的高度私有化下，最終是擰不過大腿也打不贏仗的。

現實中，公權和私權的剝離仿佛越剝越難剝?！芭硭姲浮本褪且粋€公權的高度私有化的典型，正如全國人大代表、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院長陳忠林所說：目前在不少地方黨政官員的眼里，檢察院、法院就是政府的一個辦事部門，與政府是“父子關系”，自然也就成為某些黨政官員的“濫權”工具。

這一案件的惡劣情節是在彭水縣縣長周偉等縣領導的指示下，彭水縣公安局、檢察院偵查監督科、法院刑庭等多個部門甚至還有一些非政法部門負責人數度研究案情，將秦中飛刑事拘留，繼而批捕。

縣領導在這一事件中充當的是家長，各部門是子女，公權在這里被完全異化。

近日，事態又有發展：縣委書記藍慶華被免職，隨后被平調為重慶市統計局副局長，并且因為平調還不用公示；縣長周偉任彭水縣委副書記，重慶方面對此解釋為正是出于事件的“高度重視”才作出這樣的“嚴肅處理”。

我不懷疑重慶有關部門的動機和方法的正確性，我只是想用我對公權概念的理解，請教一下：1、如果錯抓秦中飛是公權私權化所致，為什么要由國家發放賠償金?2、在公權未對彭水縣原縣委書記藍慶華作出處理時，將其調出又平級使用符合哪條公權或公理?3、我更希望重慶有關部門對縣委書記藍慶華任重慶市統計局副局長、縣長周偉任彭水縣委副書記作出他們適合繼續擔任能夠使用公權的領導干部的理由和評價。

我們這個時代畢竟和海瑞那時的民主進程不可同日而語了，但是，我相信，如果連“彭水詩案”這么明顯的公權私權案都擺不平，再來一百個海瑞也不成，都得冤屈死。

【選自《千龍網·北京新聞》】

插圖／李育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