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養與免于恐懼的自由

最近有幾則消息讓人心驚肉跳。審計署11月23日公布了對二十九個省區市、五個計劃單列市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金、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基金和失業保險基金的審計結果。此次審計發現的違規問題金額，在1999年前發生的二十三億四千七百萬元，2000年以來發生的四十七億八千八百萬元。(11月24日《新京報》)

違規社保基金高達七十一億元，可謂天文數字，這當中當然包括數目驚人的養老保險基金。如果連老百姓的養老錢都被挪用、侵吞和非法投資當老百姓垂垂老矣，將何以為繼?想想都讓人不安。更讓人窒息的是，世界銀行去年曾發布一份研究報告，2001年到2075年間，中國基本養老保險的收支缺口將高達九萬一千五百億元。一方面未來的養老錢嚴重匱乏，另一方面現有的養老錢被違規操作。如此雙重危機，不能不讓人感到恐懼。

據報載，未來十年，包括獨生子女與獨生子女、獨生子女與非獨生子女組成的獨生父母家庭(即421家庭)在我國至少會達到上千萬個。“421家庭”在當前乃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成為我國最流行的家庭結構模式。夫妻兩人要贍養四個父母和撫養一個小孩，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堪稱雪上加霜的是，新三座大山并無被移走的跡象。就在11月23日，衛生部部長高強指出，目前我國居民個人負擔的衛生費用比重已增加到53．6％。不斷攀升的生活成本再加上日趨年邁的父母，何止三座大山?慮及未來，不能不讓人又多了一分恐懼。

“進敬老院，比上大學還難!”這是一些老人的無奈而辛酸的戲稱。在這戲稱的背后，發達國家養老床位數約為老年人口總數的5％，而我國老年人擁有床位數僅占老齡人口總數的0．8％，千名老人只有八張床。(見《瞭望》)與之相呼應的是，11月24日中新社一則消息稱，一些地方政府為了門面和政績，把有限的資金用來建設豪華養老機構，每張床位造價甚至高達十七萬元至十八萬元。一方面是養老床位嚴重短缺，另一方面是畸高床位讓人望而卻步。對大多數工薪階層來說，日后老邁進入養老機構時連一張安靜的床位都是奢求，如今思來豈不恐懼?

眾所周知，我國現已進入老齡化社會。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理事長項懷誠說：“我國現在雖然還處于勞動力黃金時期，但六十歲以上人口超過14％，六十五歲以上人口超過10％。”勞動力黃金時期還能持續多長?答案不容樂觀。厲行多年的計劃生育國策，使我國人口自然增長率下降的同時，也帶來了青壯勞動力短缺的隱憂。更致命的是，因為生活負累過大，許多家庭盡管允許生兩胎也不愿意。日前，社科院發布《人口與勞動力綠皮書》追問：五十年后，哪來新的年輕人支撐這個國家的快速發展?哪來新的資本養活數以億計的老年人?如此困境不能不讓人再度恐懼。

“老有所養、老有所醫、老有所教、老有所學、老有所為、老有所樂”，這是政府部門為國人勾勒的愿景。試問，沒有老有所養，談何老有所醫、老有所教、老有所學、老有所為、老有所樂?“免于匱乏、免于恐懼和尊嚴生活的自由”，這是人類的普遍價值和終極追求。誠然，由于物質資料的空前豐富，我們已經擁有了免于匱乏的自由。然而，如果連老有所養都沒有保證，又談何免于恐懼的自由?

【原載2006年12月5日《中國商報·時事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