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盼超等
公廁與澡堂趙盼超
公廁與澡堂是世界上最獨特的公共建筑。既要求絕對的公共性,又要求絕對的私密性,它們是這一矛盾的統一體。同時,由于它們與人的基本生理需求密切相關,所以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重要的位置。
公廁的建設水平直接體現了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前幾天去國家博物館參觀,出來去旁邊一個公廁方便。這是我見過的最先進的廁所。它不僅分成小便區和大便區,而且大便區亦分為蹲式的和坐式的,除了專門為殘疾人準備的方便區外,還設有幾個單間的小便區。這一切,都可以在走進門的時候從顯示屏上搜索哪個里邊有人,哪個里邊沒人。我有一種久違的感動,這種感動不是做作,而是由衷而發。
有一次從老家回北京,帶著很多行李要乘長途汽車,這也成了我最尷尬的一次旅行。當汽車在路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后,在一個荒村野店停下,然后男男女女一股腦兒下車分頭方便。那是一個不隱蔽的廁所,如果算是廁所的話,只是周圍圍了一段不高的墻而已。里邊一覽無余,幾十個人圍成一圈,像是要完成一次必須要完成的任務。當我像別人一樣按照秩序和他們整齊地站在一起時,卻怎么也“方便”不出來。雖然常言說活人哪還會讓尿憋死,而那一次,是真的差一點要了我的命。也許有人會說我太矯情,
·點評·
關注國人的尷尬琉璃茄子
國人有不自信的一面,也有不分青紅皂白強暴他人視聽和心理感受的一面,如幾十人坐在公交車里,被迫共同觀看車載電視上反復播出的無痛人流術廣告;如在酒桌上有人大講葷笑話卻全然不顧同席他人的感受;如除了寵物犬之外,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路邊方便且泰然自若的男士……當絕對個人化的活動無奈地變成公共活動時,這種內心的尷尬刺痛了我們。《公廁與澡堂》敏感地抓住了這一點,且沒有就事論事,而是強調了提高隱私意識等問題。但這也正是不足所在,國人隱私意識的缺失只是這類問題的表層原因,因為這不僅僅是對一部分人生活習但廁所,一個真正以人為本的廁所,就應該是為所有人設計的,而不僅僅是為大多數人。當然,有我這樣感受的肯定不光我一人。前幾年南方一個大學高薪從美國聘請了一個教授,結果沒幾天,那個教授就要辭職,問他是因為待遇不好嗎,他說不是,他是受不了上公廁的折磨。
如果說廁所是一個城市文明的標志的話,澡堂,則體現了一個城市的發展狀況。奇怪的是,澡堂的這一特點也是通過公共性和私密性的矛盾體現出來的。
前一段時間報道有個城市專門在市郊建了一個農民工公寓,里邊設備完善,可建成以后,幾乎沒有一個民工人住,為什么?因為農民工沒有那個經濟條件。同樣,澡堂十元一張的澡票也是他們不小的障礙。值的一提的是,記者在對農民工進行調查,了解他們的生活狀況時,不再僅僅問他們住得怎么樣、吃得怎么樣,還要問他們“方便”得怎么樣,“洗”得怎么樣,這是一個不小的進步。工地上的女人可以在水管前接一盆水,然后隨便找一個地方擦一擦身子,也算對得起自己。不是她們不愛美,是沒有這個條件。
北京的澡堂里原來有個大池子,人們三五成群地跳到里邊,肥皂洗發液全用上,直到把水洗的像油一樣黑。后來有人覺得這樣雖然爽快,但不衛生,就把池子拆掉,改用了淋浴。淋浴也有一個問題,就是噴頭有限,門口的值班人員只想賺錢,他一個接一個地往澡堂里放人,實際上,幾十個噴頭的澡堂已經聚集了幾百號人。一個噴頭前聚集了三四個人,一個洗的,三個看的。
人們渴望著有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但遺憾的是即使在如廁和洗澡時,他們也必須與別人分享,這就是中國人的矛盾。
再次感謝國家博物館旁邊公廁的設計者,是他,在最細微的地方,關注了中國人高貴的靈魂。慣的不尊重,而是更深層次的文化問題,即文明意識的“進化”問題,也是國人對他人尊嚴的忽視、漠視。
文中所舉乘長途汽車如廁、美國教授如廁、農民工生活現狀、一些浴室人滿為患四例,支撐了文章觀點,較為典型,與之前去國家博物館旁的先進公廁“方便”的經歷相比,對比鮮明。全篇沒有過多的議論語言,而是用“事實說話”,用詳細的事例說明問題.這也是雜文寫作“成功率”較高的一種技法。
但作者部分觀點還應商榷。比如作者感謝國家博物館旁公廁的設計者,認為他關注了中國人的靈魂,但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在一些小城鎮,在很多鄉村,最基本的衛生設施都還有待完善,還根本談不上公廁的“現代化進程”。有顯示屏的公廁固然先進,但脫離了實際的“愿望”容易讓讀者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感,使作品顯得不切實際,說服力不夠。
民主措施張劍鑫
為了更好地發揚民主,充分體現以人為本的執政理念,扎實推進政風行風建設工作,某單位采取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措施。
1、在單位醒目位置設立了意見箱,指定專人負責,每天晚六點開箱查驗,星期天也不例外,并做好了記錄。
年終統計結果:三百六十五頁記錄均為“無”。
2、在媒體公開了單位政風行風舉報電話,設在單位紀檢監察室,做好了記錄,電話號碼:00544(動動我試試)。
年終統計結果:共有七個電話打進,均為錯打,其余記錄均為“無”。
3、定期召開領導與部屬面對面對話交流會,一年共舉行了四次。
年終統計結果:收集意見有九十九條,但基本為一個意思,希望領導要注意身體,工作要勞逸結合。
4、一年兩次向兄弟單位征求意見。發放意見表時為兄弟單位準備好了信封,貼好了郵票,確保了意見表全部收回。
年終統計結果:共發放征求意見表一百一十四份,收回一百一十份(可能是四份郵寄途中丟失),收集意見六百八十八條,均為贊揚,沒有批評意見。
5、一年召開兩次政風行風聽證會。在當地報紙和電視上發布消息,并留存資料,人員選取面要全,包括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各民主黨派人士代表、政風行風監督員代表、服務對象代表、機關工作人員代表、機關人員家屬代表、機關下屬單位代表和群眾代表等。人員選取要嚴格把關,政治一定要合格,最后交領導親自審定。
年終統計結果:共收集意見六十六條,基本為一個意思:領導帶頭作用好,機關工作作風扎實。共收到建議三十三條,也是一個意思:建議繼續努力,更上一層樓。
6、年終進行民主測評。
測評結果:單位共有一百五十八人,除一票不滿意,兩票作廢外,其余人員全部滿意。(注:不滿意票為領導“嫡系”所填寫,事先為領導親自安排,兩張作廢票也是如此,目的是與上面保持高度統一。)
年終,該單位得到了上級政風行風建設檢查人員的一致好評:領導重視程度高,各種資料齊全,工作作風扎實。最終被評定為“政風行風建設先進單位”,并得到了一定的物質獎勵。
題圖/小毛
·點評·
簡潔陳小敏
簡潔而樸素的敘事,可以直接抵達事物的核心。如一把輕靈的匕首,一招致命。
《民主措施》中,作者通過簡潔的類似條文式的敘述。羅列菜單位為發揚民主而采取了設立意見箱、公開舉報電話、召開交流會、征求兄弟單位意見、召開聽證會等措施及年終統計的捷報連連,讓人從見怪不怪的形式主義作風中窺見了偽民主的真正面目。以追求民主化的名義壟斷信息,實行空洞而漂亮的自我監督。文章不著評述、語言干凈、敘事單純。
由于閱讀習慣的遷變,在當代人的目光中,巴爾扎克或細膩嚴謹的刻畫已經顯得有些冗長拖沓。同樣豐富而深刻的內容,在富有創造性的簡潔敘事中亦能表達清楚。
創作應該努力接近真實。這個真實不是各種繁復的生活細節,而是事物的真正核心,即是事物的本質。生活現象繁雜凌亂,時常遮蔽對事物本質的判斷。太多的細節鋪陳,常常使讀者耽于語言迷宮而忽略了文章所要表達的真正含義。雜文常以小見大,求深而不求廣,故很少用精雕細刻的方式描繪形象和敘述事件,而常用白描式的勾勒與扼要的交代,言簡意賅,生動形象。但簡潔并不等于簡單,他需要利用精巧的敘述結構表達復雜的文化沖突。
本文以簡潔取勝,但挖掘不深,注重于批判偽民主的作風,而忽略了現象背后的人性和心理,且事例不夠新鮮,給讀者造成的沖擊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