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煥
媒體報道說,由上海外國語大學黨委書記吳友富教授領銜,重新建構中國國家形象被列入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若課題完成,所塑造的中國新的形象,很有可能被國家有關部門采用。
報道論述“重構國家形象”的理由時說,從古到今,龍一直作為中國形象的一個代表性標志而為中外所普遍認同。中國人也往往以自己是“龍的傳人”而自豪。然而,“龍”的英文“Dragon”,在西方世界被認為是一種充滿霸氣和攻擊性的龐然大物。“龍”的形象往往讓對中國歷史和文化了解甚少的外國人由此片面而武斷地產生一些不符合實際的聯想,容易招致誤讀誤解或別有用心的歪曲。因此,必須重塑和構建中國國家形象品牌,重塑出能夠真正代表當今中國形象的標志物和載體。
消息一出,網上可謂評論如潮,畢竟事關“國體”。有人說放棄龍的形象是對西方的“文化臣服”和“文化奴性”,乃是典型的“弱國心態”;有人說是發展焦慮;有人說國家形象與龍無關,而一家網站則煞有介事地列出了兩個選擇題:一是中國龍的標志要不要改?二是如果要改,改什么合適,并列出了熊貓、狼、鳳凰、獅子、雄雞等選項。截至2006年12月4日11時,調查票數為兩萬五千零三十四,92.35%的投票者不同意改變中國“龍”標志;如果中國“龍”標志要改,最合適的是什么,鳳凰以42.78%的票數居第一,熊貓、雄雞居二、三位。
一個問題是:一個國家的形象,難道一兩個標志物就能代表?眾所周知,自由女神是舉世公認的美國國家形象之一。但這個塑像卻不是美國人自己塑造的,而是來自法國的贈予。更重要的是,是個體的、美國國民的自由形象最終奠定了自由女神作為其國家形象的堅如磐石之地位;而支撐起這些具體形象的,則是一個國家的制度軟形象,或者更確切說,是《聯邦憲法》這類緊緊落實于大地、落實于公民的一切權利之中的法律,最終奠定了美國國民的自由形象,從而使自由女神之于美國,有名至實歸之感。自由女神像在法國本土也有一座,卻遠不如被贈予美國的那一尊那樣在世人心目中“形象高大”。而法國的國家形象,最令世人難忘的則是法國人的浪漫!
我們完全可以這么說,一個國家國民的形象,才是這個國家的真正形象!否則,打腫臉充胖子,即使紅腫處艷若桃花,皮層之下還是一眼便知的營養不良。就中國國家形象品牌構建的實現途徑,吳友富表示,要通過大力宣傳、挖掘和闡釋類似“龍鳳呈祥”、《清明上河圖》這樣的中國歷史上的現實主義風俗畫卷,來形象化地表達出中國人民與生俱來的追求美好、祥和的理念與民族文化底蘊。如果一個國家的形象僅僅停留在這樣一種“夢想”、“理念”的層面而不能落實為具體的文化生活方式,那還不如說追求自由更符合人類的天性,更宜于作為“國家形象”甚至“人類形象”加以推廣呢。
另一個問題是:即使有那么一種具體的物化的形象,與中國人現實的生活處境、精神風貌相吻合,那么這樣一種形象,該由誰來設計?我想,最好的當然應該是藝術家,就像自由女神像理所當然出自藝術家之手而非哲學社會學家之手一樣。另一個辦法就是全民投票。上述網站調查其實已經透露玄機:這個問題網上投票就可以啦,這么現代化的互聯網時代,一夜之間幾乎可以完成,用不著哲學家們那么“智慧”的頭腦興師動眾,更何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用的可是納稅人的錢。
媒體用《專家建議不再以龍作為中國形象標志》作為新聞標題,我感到納悶。這到底是哪門子專家嘛?是“國家形象”專家嗎?前面說了,國家形象不是一些人拍腦袋可以設計出來的,而是每一個具體的國民身上體現出來的。是“國家形象標志”專家嗎?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專家,今后也不會有。從報道看,他們應該是哲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的專家,但哲學和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是什么呢?是自然界、社會和思維的普遍規律;是關于自然知識和社會知識的概括和總結;是關于世界觀的理論;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國家之間關系的科學。從人類圖騰的角度研究圖騰現象是它的本職之一,但似乎跟“國家形象”和“國家形象標志”沾不上邊。說好聽點這是不務正業,說重一點是哲學和社會科學都死了,這和耗盡無數公帑畫餅充饑的“現代化(程度)研究”一樣。只見術謀和詭計,不見真正的學問,這一點,對于一個國家來說,似乎不怎么有“形象”。
【原載2006年12月6日《中國保險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