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頤
張秀山先生的“八十五年”非同尋常,不能等閑視之。這位“老陜北”不到20歲便參加了共產黨,在劉志丹領導下參與了陜甘紅軍的創立和陜甘邊根據地早期創立建設。在戰斗中,他曾身負重傷,然而,使他真正命懸一線、幾乎喪生的卻是1935年7月發生在陜北的“左”傾肅反。
在“左”傾肅反中,有二百名以上的西北黨政軍干部被扣上敵、特、匪等種種莫須有罪名被殘酷殺害。例如,紅軍營長于震西被抓后,被肅反人員用匕首一刀一刀地扎,逼他承認自己是反革命。包括劉志丹、高崗、習仲勛、馬文瑞、劉景范、張秀山等在內的一大批高級干部,也先后被扣上各種帽子關押獄中,遭到酷刑拷打。當時準備活埋他們的大坑已經挖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中央紅軍于10月到達陜北,緊急叫停了陜北的“肅反”,他們才被從獄中放出。但張秀山的父親、伯父和堂兄則在“肅反”中被殺。

回顧這段歷史,張秀山語重心長地說:“‘左傾路線在陜北制造的錯誤肅反事件,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一起嚴重事件。后人應該牢記這一歷史的教訓。”但愿,人們能夠牢牢記住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的告誡。
由于歷史形成的“中央救了陜北,也是陜北救了中央”,這批從“老陜北”出來的干部在1954年“高崗事件”前,都曾舉足輕重。抗戰后張秀山從西北來到東北,參與了“東北根據地”的創建。然而,由于他們多數是高崗的“老部下”“老戰友”,大都又因此長遭厄運。在1949年末到50年代初,高崗急于在東北農村搞合作化、反對農民發家致富等政策受到劉少奇的批評,一向重實際的張秀山也不同意高崗的意見,并公開同自己的“老上級”發生爭執。但是,當高崗對他說毛主席不同意劉少奇的意見,并且他親見毛澤東在同一問題上支持與高崗觀點相同的山西省委而不同意劉少奇和華北局的意見時,他承認“可能是我的認識錯了,既然毛主席也認為高崗的意見是正確的,我只有同意了。東北局的領導們就‘一邊倒了”;“這對我們影響很大,使我再次想到以前自己的看法是錯誤的,一定要認真學習,跟上形勢,跟上毛主席的思想。”
而另一件事情的后果更為嚴重。他回憶說:“1953年初,高崗對我說,毛主席讓看一下東北敵偽檔案中有關劉少奇1929年在奉天被捕的情況,要我去組織落實。”作為下級,他不能不經辦的這件事使他被加上了“用了極其惡劣的手段攻擊劉少奇同志”的罪名。
“高崗事件”后,張秀山被發配到盤錦農場,在“文革”中更是飽經磨難。“文革”后,他終于得到公正待遇。在他生命的晚期,相當一部分精力是投入到有關“西北黨史”“東北黨史”的編寫工作,這些都涉及以前鮮為人知、敏感、復雜、非常高層的人與事。現在,也只有隸屬于“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的“中共黨史出版社”才有條件出此難得佳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