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茂
梅耶爾創(chuàng)辦的學校一向以排斥標準化考試著稱,這既是梅耶爾的成功之道,也是梅耶爾不能完全被人理解的地方。
其實,沒有考試并不意味著學生可以輕輕松松地蒙混過關。讓我們先到梅耶爾在波士頓創(chuàng)辦的米申山學校看一看。
在擔任米申山學校校長的那段時間,梅耶爾把家安在學校附近,為保護學生免受州統(tǒng)考之害而不遺余力。盡管學校所在的馬薩諸塞州有著全美國力度最大的統(tǒng)考制度,但梅耶爾研究了相關法律,得出的結論是,小學和初中學生并非一定要參加考試,只有那些家長希望子女參加考試的學生才參加。因此,學校事實上沒有任何備考安排。
而在這些學生此前上過的學校,教師為了應付州統(tǒng)考,大都按照課表按部就班地講授。而梅耶爾要做的,恰恰是與這種“自上而下的標準化”作斗爭。
學生的畢業(yè)考試是提交各學科的作品和論文,并接受一個由教師、家長和社區(qū)人士組成的評估委員會的提問,就像博士候選人一樣。
喬納森·豪威爾是該校畢業(yè)班的一名學生,為了完成畢業(yè)報告,他已經熬了好多天的夜,但仍然感到學習任務太重。豪威爾在讀七年級時,由于他的口頭陳述未能給學校評估委員會留下深刻印象,因此沒能在社會科的首次考試中及格,這使他教訓深刻。他知道演說時應該使用提示卡片,如果中途忘詞了,看一眼卡片就能很快回過神來。
七年級學生丹尼斯·羅莉在歷史考試中需要做一個關于埃莉諾·羅斯福的口頭陳述。考試那天,她到校后有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在3分鐘的陳述中,除了使用來自互聯(lián)網的信息外,她還必須使用至少兩本來自圖書館的圖書。評估委員會要確保學生本人掌握了研究的能力,而不是由教師或家長代為完成。陳述時,丹尼斯在提示卡片的幫助下,像專家一樣講述了羅斯福夫人為全國消費者聯(lián)盟所做的工作,以及她撰寫專欄,為推動工會領導人接納黑人所做的工作,等等。不難看出,這是丹尼斯自己完成的報告。在問到羅斯福女士如何取得如此多的成就時,丹尼斯說:“她有廣泛的社會聯(lián)系,因為她的丈夫是總統(tǒng)。”
丹尼斯還提交了她花3個月時間完成的關于婦女選舉權運動的研究論文,對露西·斯通、格林·密克斯夫婦、伊麗莎白·斯坦頓、“自尊、自愛”的蘇珊·B·安東尼進行了討論。
梅耶爾認為,這樣的評估方式對于任何學校來說都是可行的,只要給予學校充足的時間,而不是逼迫學校把精力都放在為學生備考上。
事實上,雖然梅耶爾的學校沒有專門為學生備考,但這并不意味著學生不能在考試中取得好成績。米申山學校每年都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八年級學生通過精英公立高中的選拔考試。正如一位考取名校的學生所說:“在我上過的其他學校,我們瘋狂地備考,我們考了就忘了。但在這里,我們總會回頭看一看,反思我們所做的工作。我們不會將上一年學習的內容扔掉,它們會一直跟著我們。”
梅耶爾認為,考試分數只能作為反映學生學習成就的一項數據,如果只看考試分數,則會偏離現實。對于考試的局限性,梅耶爾搖著頭說:“我完全不能容忍只要求這么一點。”
梅耶爾說,標準化考試確實可以檢驗學生是否達標,就像考駕照時的筆試一樣;但駕照考試中最重要,也是難度更大的是操作部分,而恰恰是這部分無法用書面的標準化考試來考查。
也許有人會說,為了考查學生是否具備基本的知識與技能,考試是必不可少的。但梅耶爾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僅僅是為了對學生的基本知識與基本能力進行考核,考試分數是不會獲得如此“顯赫”的地位的。標準化考試的推動者實質上是希望用考試分數來制造一個比較的工具。
梅耶爾打比方說,就像駕照考試,人們只會關心某人通沒通過駕照考試,而不會去關心考了多少分,也沒有人對各州和各地區(qū)的駕照考分進行比較。同理,沒有人去關心某位律師的律考成績是高還是低。因此,學生的考試分數原本也不應該成為焦點,之所以出現唯考分獨尊的情況,是因為考試分數被用來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對學生進行評級排序。
梅耶爾還質疑,即便是為了檢驗學生是否掌握了基本的知識與技能,標準化考試真的能夠“考其所考”嗎?哪怕六年級的數學或閱讀考題,也有可能是一個人走出校園后一輩子都遇不到的。甚至所謂測試真實水平的寫作考試也是根據一個固定模式來判分的,評分者每篇文章通常只看一兩分鐘。這樣的考試是對“有效書面交流”的嚴重誤導,更不用說其他的交流方式,如口語表達。“當他們用標準化考試來考科學和歷史時,求上帝來幫我們吧!”梅耶爾驚呼道。梅耶爾因此還提出了一個“梅耶爾修正案”:那些定出強制性考試政策的人,首先需要親自接受考試,以確保考試能“考其所考”,最好還要公布他們的考試分數,以此來檢驗考試的合理性。
也有人認為,梅耶爾致力于培養(yǎng)學生的高級思維能力固然好,但前提應是學生掌握了基本的常識。“如果你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知之甚少,誰想知道你對一戰(zhàn)的觀點呢?”
對于這個問題,梅耶爾認為,由于一般的學校從來不教學生如何持有某個觀點,學校從來沒有考察過一個有教養(yǎng)的人是如何得出某個觀點或判斷的,學生應該到哪里去學這些東西呢?
梅耶爾認為,從嬰幼兒階段開始,人的大腦就學會了在處理現實生活的知識中進行思維。人天生就是科學家,只要給他們提供了值得努力思考的東西。沒有思想的知識是死知識,無用的知識。我們在使用知識的過程中記憶。只有那些我們認為不值得學,對任何人都沒有用的知識,我們才會以枯燥的方式去教。無論是教人學習駕駛、烹飪、打字或談判,還是培養(yǎng)律師、醫(yī)生,都不能缺少現實生活中的實踐。
梅耶爾認為,事實上,無論是醫(yī)生、律師、機械師、工程師,還是科學家,他們的成功最終靠的是判斷力,而不是死知識。但無論是公眾還是政策專家都沒有對此有足夠的認識。考試無非是提供證據的方式之一,因此,圍繞考試與教育評價的爭論,根源在于我們還沒有對哪些證據對教育最重要達成一致,而這又是因為我們對怎樣才算一個有教養(yǎng)的人這個古老問題未達成共識。諸如考試這樣的技術手段,無助于討論的深入,更無助于這個問題的解決,而它卻轉移了學校的工作重心,使學校放棄了真正艱苦的教育評估工作。
(摘自2007年3月14日《中國教師報》)
責編:子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