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6月,我國城鎮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達到31.3%的高點。下半年,隨著一系列宏觀調控措施的出臺,投資增速開始下降,至11月底回落到26.6%。不少評論認為這標志著投資調控取得積極成效,也有評論認為增幅依然偏高。由此引出了一個老問題,究竟什么樣的投資增幅是合理的、適度的呢?對此,我們很難看到正面的、直接的回答。
2007年投資宏觀調控的最重要任務之一依然是合理控制投資規模,實現投資的適度增長,同樣的問題再一次擺在我們面前。
對此,人們往往從優化的角度考慮,希望能直接從理論推導上或從實踐經驗的總結中找到一個最優區間,然后以此作為調控的目標。然而,不論是從理論研究還是從歷史經驗總結的角度看,盡管經濟學家們付出了不少努力,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探索,但由于這個問題極其復雜,至今還是沒有得到什么可真正付諸政策指導實踐的成果。
怎么辦?不妨兩條腿走路。考慮到繼續按傳統思路直接探索最優區間的任務很難在短期內完成,我們換一個角度思考,放棄以投資總量態勢為調控出發點和歸宿點的傳統思路,將增長速度的“合理”或“適度”,定義為在一系列根據科學發展觀設立的特定約束條件下(如物價水平、環境和生態保護、資源合理利用、勞動安全保護、產業政策等)形成的自然態勢。其含義是,只要滿足了這些約束條件,實現的投資增長態勢就可以看作是通過“合理控制”實現的“適度增長”。這樣,我們就從試圖直接確定投資規模合理增長之“度”轉到確定各相關約束條件之“度”。工作的重點就不再是爭取實現某個(我們往往不知其所以然的)速度控制指標,而是力爭實現那些可具體量化的約束目標或政策目標。顯然,在新的思路中,本質性的要求是實現那些約束條件或政策目標,而我們所關注的投資總量調控,在某種程度上已還原為對整個宏觀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調控。于是,傳統意義上的投資總量調控消失了,在新框架之下形成的投資增長態勢,雖然只是一種作為自然結果的“副產品”,但它卻是我們所定義的合理的、適度的增長態勢。
按這樣的方法去間接定義投資總量的“合理”與“適度”與否,人們可能還不大習慣。因為作為一種衡量標準,它畢竟與傳統的數量型指標不同,不像我們所熟悉的通貨膨脹水平約束目標或醫學上的體溫標準及血壓標準那樣直接和簡明。特別是在這樣的調控框架下,由于投資總量的形成是由一系列長短期因素共同決定的,其“合理”或“適度”的增長態勢也必然會隨著形勢的變化起伏不定,有較大的彈性,而且很有可能在某個時期出現“令人不安”的“高速”增長甚至“超高速”增長,那該怎么辦?其實仔細想一想,如果我們真能免于通貨膨脹的干擾,能享受大自然賦予我們的碧水藍天,各項寶貴的自然資源能獲得合理地利用,勞動者安全保護等約束條件均能得以實現,在這種條件下形成的投資總量,即使其規模比我們想象的合理值要大,增長速度比我們想象的適度值要快,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呢?在這樣的一系列約束條件下,投資規?!笆Э亍庇帜堋笆А钡侥睦锶ツ??
應特別強調的是,這些約束條件或政策目標的確定,應決定于科學發展觀的要求而不是投資總量調控的要求,即獨立于投資總量變動態勢。不管投資總量的變化態勢如何,這些約束條件或政策目標都不應輕易改變。雖然在近年來的投資宏觀調控中,我們一直強調要嚴把信貸和土地兩道閘門,但我們認為從本質上說那主要是針對通貨膨脹和確保糧食安全的,而突出環境保護和資源合理利用則更是體現可持續發展原則的長期戰略方針。如果把這些約束條件的設立與投資總量態勢變化相聯系,隨投資總量態勢變化而變化,投資增長快的時候就緊一點,投資增長慢的時候就搞一點通貨膨脹,土地控制、環境保護和資源合理利用以至于勞動安全保護標準也放松一點,顯然有違科學發展觀的原則。更進一步分析,如果把這些約束條件的設立與投資總量態勢變化相聯系,隨投資總量態勢變化而變化,則人們還是會問,到底什么是“合理”和“適度”,到底應當在什么樣的投資總量態勢下采取調整措施呢?這樣,我們又不得不面臨尋找最優值和不知何為最優值、但又要使投資總量達到“合理”、“適度”水平的挑戰,實際上再一次回到了本文的起點。
2006年,在“投資增長過快”的背景下,各地根據中央加強固定資產投資調控的決策對上半年新開工項目進行了一次全面清理。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背景是“投資增長過快”,但決策部門對這次清理卻沒有直接提出投資增長的數量控制指標,而只是從產業政策、項目審核、土地審批、環評審批、信貸政策、安全監管等六個方面提出了23項具體清理標準。這種只“重”約束條件的實現,“輕”實際增長速度的調控實踐,應當可以看作是對“合理控制投資規?!敝?、“適度增長”之度的一種新的把握,也體現了投資總量調控的一種新境界。
?。ㄗ髡呦祰野l展改革委投資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