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瘋狂的考試

　　中國封建社會的官僚選拔制度，在東漢和西漢時期是舉薦制度，在魏晉南北朝是九品中正制度，到了隋朝之后便是科舉制度了。宋朝的科舉制度繼承了唐朝，但錄取的名額大大增加，在制度方面也更加完善，理論上盡可能地實現了公平競爭的原則。北宋一共開考了69次，平均每年錄取進士205人。唐朝每次來參加這種公務員考試的人數大概一兩千人，當時的唐太宗就欣喜若狂地說：“天下英雄都到俺的口袋里來了。”但宋朝來趕考的人數平均每次高達六千到七千人，其人數之多，在中國的科舉史上，不但是空前的，也是絕后的。宋仁宗這一時期可以稱為我國科舉歷史上的“黃金時期”。
　　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開考所錄取的進士，全是歷史上的知名人物，其中包括文學大師蘇軾和蘇轍兩兄弟，散文大師曾鞏，哲學家程顥、張載，一代名將王韶以及“王安石變法”中的重要政治人物呂惠卿和曾布等，這次的考試的主考官是大名鼎鼎的歐陽修。當時已經五十歲的歐陽修在全國的文壇中已經穩坐第一的位置，在政壇中他也一直以敢于任事和敢于直言而聞名。民間傳說中“日斷陽，夜斷陰”的包拯和歐陽修兩人卻是死對頭。包先生平生最大的愛好其實不是斷案子，而是攻擊三司使（宋朝管理財政的最高長官），早年他曾一本參倒三司使張堯佐，后來又接連參倒了兩位三司使，一位是蘇東坡一生最敬愛的張方平，包公說他“無廉恥，不可處大計”，另一位就是曾和歐陽修一起編《唐書》的尚書宋祁，包公說他“游宴無度，非主計之才”。張、宋兩人被撤，可三司使總得有人來干，仁宗皇帝考慮再三，決定讓包先生來擔任這一重要工作，包先生也不客氣，欣然就接受了這份三司使的新工作。一向瞧包拯不順眼的歐陽修知道后，怒不可遏，上了一大奏，破口大罵包公是“蹊牛奪田”，“不要臉”，并宣稱包公“素少學問”。包先生聽到了風聲，嚇得躲在家里不去上班，后來見仁宗皇帝并沒理會，才敢出來上任。
　　正是歐陽修這種敢作敢當的精神，他當時以翰林學士的身份主持了嘉祐二年的科舉考試，他利用這次考試的機會大刀闊斧地對當時流行的“太學體”文風進行了改革。“太學體”的開創者石介，是我國儒家學派里一名響當當的人物。石介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琢磨著如何寫文章，可惜他一直不得寫文章的要領，于是把文章越寫越怪，越寫越奇，不但自己這么寫，還教導學生們跟著一起寫，久而久之，便弄出了一種文風險怪、干澀的“太學體”。歐陽修雖然和石先生有交情，但早就不滿險怪干澀文章，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來反對和改革，這次皇帝讓自己負責主持全國的公務員錄取考試，便給他提供了機會。
　　當時太學里有位高材生叫劉幾，他是“太學體”的旗幟和靈魂人物，嘉祐二年，他也參加考試。歐陽修于當年正月初七進去考場后，就一直留意這位寫“太學體”的高手，他看到一篇文章中寫道“天地軋，萬物茁，圣人發”，拿起紅筆就說：“這肯定是劉幾。”遂在句后繼寫道“秀才剌，試官刷”。然后拿紅筆從文章的開始抹起，再在文章上寫上兩個大字“紕繆”后做成大字報貼在貢院大墻上。這篇文章果然是劉幾寫的，歐陽修還嫌不過癮，干脆把這次考試寫太學體文章的考生一律刷之，刷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歐公去趕早班，黑壓壓的一批考生攔在街口，一擁而上圍著歐公破口大罵，有人罵：“你是不是搞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呀？！”有人罵：“你肯定是收了眉山蘇家兄弟的賄賂，要不就是收了曾鞏這小油頭的禮金，今天我不要活了！”在街上巡邏的警察叔叔們聞訊，飛速趕來制止，好說歹說才把歐陽修拖回了家中，考生們就圍在歐公府周圍靜坐，揚言要焚毀歐陽修的住宅，并寫了《祭歐陽修文》折成紙飛機扔到歐公家里。
　　然而無論考生們怎么鬧也不起作用，他們也許根本就未曾開動一下腦筋想一想，因為如果沒有朝廷和另外幾位主考官的支持，歐陽修怎么會這么強勢，這么堅決呢？
　　歐陽修利用科舉考試而成功改變宋代文風，奠定了宋代文化發展的基本導向，歐陽修也一躍成為了北宋的“文宗”。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