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總統薩科齊：他動得了法國嗎

　　
　　薩科齊成功當選法國總統，入主愛麗舍宮。在他的傳奇人生中，豐富的個性促使他在法國政壇一展雄風，使法國邁入一個新的時代。
　　
　　52歲的尼古拉·薩科齊在2007年5月6日法國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中勝出，成為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歷史上繼戴高樂、蓬皮杜、德斯坦、密特朗、希拉克之后的第六位總統，法國歷史上第二十三位總統。他的勝出，意味著法國有了一位戰后出生的年輕總統、移民后代的國家元首。
　　
　　被認為是法國歷史上個子最矮的總統
　　
　　在一個注重家世背景的老歐洲國家，一個移民之子憑借百折不撓的奮斗和出色政績，登上了國家最高權位，令人矚目。薩科齊1955年1月28日出生在巴黎的一個移民家庭。父親是匈牙利貴族后裔，1949年在“鐵幕”降下之前來到法國。或許源自這樣的家庭“基因”，薩科齊政治上自然屬于右翼這一脈。薩科齊的母親則出生在法國南部的科西嘉島，算是拿破侖的老鄉。據說薩科齊的外祖父是來自希臘的猶太人。薩科齊具有某些與生俱來的特征：他個子不高，不足1.70米，被認為是法國歷史上個子最矮的總統。就像拿破侖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薩科齊從不諱言想當總統。他處理棘手問題果斷而有魄力，甚至說話時也像拿破侖那樣常常踮起腳，因而有了“拿破侖第二”的別號。
　　與同時代的政治人物相比，薩科齊的從政時間長，從政經驗豐富。他是訥伊市市民，執業律師。1983年，28歲就當選為訥伊市長，連續當了19年。訥伊市離巴黎西郊的新凱旋門不遠，屬大巴黎地區。這個只有五、六萬人口的小城，是法國有名的富人區。居民中不僅有議員、企業家、明星、還有沙特富豪以及數百名各國外交官，中國駐法國大使的官邸也在那里。1993年5月17日，該市發生一起震驚全法的綁架幼兒園幼童案，一個蒙面持槍者，身上綁著雷管，沖進幼兒園劫持了23名幼兒及女教師，向警方索要1億法郎。當時我任《人民日報》常駐巴黎記者，跟蹤報道了這一事件。在特警部隊的全力配合下，薩科齊與綁匪斗智斗勇周旋48個小時，成功俘獲綁匪，解救幼兒，名聲大振。薩科齊從訥伊出發，踏上通往愛麗舍宮的征程。他33歲當選為國民議會議員，38歲被任命為預算部長兼政府發言人，40歲以后先后擔當起兩個大部——經濟財政部長和內政部部長，他一直兼任訥伊市長到2002年。2004年，薩科齊當選執政黨“人民黨運動聯盟”的主席，這個政黨的前身就是戴高樂創建的 “保衛共和聯盟”。2005年他當上國務部長，成為僅次于總理的政府二號人物。
　　
　　“薩科齊現象”：他的言論常常被批評，他的支持率不降反升
　　
　　薩科齊思維敏捷，作風硬朗，說話直爽，不怕得罪人。反對他的人說他有野心，喜歡他的人說他有雄心。其實，野心和雄心，有時很難截然區劃，中文里或有褒貶，在法文里是同一個詞：ambition，當年威震歐洲的拿破侖不就是一個兼俱雄心與野心、一個毀譽并存的英雄？
　　薩科齊最突出的政績是在內政部長任上創造的。2005年10—11月巴黎郊區騷亂期間，他發表了著名的“渣滓論”。一批對社會不滿的移民青年在巴黎郊區搞打砸搶，并焚燒汽車表達憤怒，還很快波及全國。他斥責燒汽車者是“小流氓”、是“人滓”。他的這番強硬講話，遭到左翼陣營的激烈批評，但他堅持以“暴亂”和“損害財物”的罪名拘捕了800多名肇事者。薩科齊是從紐約前市長、共和黨人朱利安尼學來這一套的。朱利安尼執行“零寬容”政策，使得紐約治安形勢逐漸好轉。薩科齊同樣相信“亂世宜用重典”刑法思想，鐵腕治理法國。2002年，我在巴黎采寫法國治安的報道時，到內政部采訪，內政部官員面有喜色地對我說：“我們終于把犯罪率降下來了。”
　　薩科齊還向“溫和移民政策”開刀，制訂了“選擇性移民”政策，主張吸收知識技術型的高質量移民和投資移民，嚴厲打擊非法移民。在法國左右翼政治家中，能像薩科齊這樣明確表達強硬主張的人并不多，受到“政治正確”原則的約束，許多人不敢說出真實的想法和內心的憂慮，怕被扣上“極右”的帽子。而薩科齊的言論在許多人心中引起共鳴，致使法國出現奇怪“薩科齊現象”：他的言論常常被批評，他的支持率不降反升。
　　工作上，薩科齊是一個拚命三郎。當內政部部長時，常常不打招呼就到地方警察局檢查工作，弄得下面的警察神經緊張。當財經部長時，整個財經部的工作節奏加快起來，“就象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這次競選總統，他的對手是比他年長兩歲的社會黨人塞格琳娜·羅雅爾女士，她美麗優雅，和藹可親，善于傾聽，人氣高漲。但薩科齊卻以略帶輕蔑的口吻說，“她傾聽，她思考；我表達，我行動”。他顯然很清楚，自己優勢就是有行動能力，法國缺的不是高深的理論家，而是敢做敢為的行動者。
　　爭強好勝、不肯服輸是薩科齊最鮮明的性格特征。希拉克同他的關系被曾被形容為翁婿關系。但是，1995年總統選舉前，薩科齊突然倒戈，去幫同黨的另一位競選人、當時的總理巴拉迪爾。希拉克勝選后，薩科齊受到冷落，走過一段“政治荒漠期”。但他卻感到“自己有一股力量、能量”，相信自己能重新崛起。2002年希拉克二度競選總統時，他就加入希拉克的競選班子，成為核心人物，為希拉克的勝出效犬馬之勞。2006年，他以突出的政績，獲得黨內96%的選票，成為人民運動聯盟的總統候選人。他也終于獲得希拉克的原諒，今年3月，希拉克宣布放棄謀求連任，同時給薩科齊送上祝福。
　　2005年，薩科齊的當過模特的妻子塞西莉亞紅杏出墻，跟著薩科齊自己聘請的公關經理阿蒂亞斯跑到紐約，演繹了一段婚外情。遭遇背叛的薩科齊忍住悲憤，天天給妻子打電話、發短信，要她回家。同時，他與《費加羅報》一位女記者開始約會。他這樣做是為了表示：沒有塞西莉亞，我也能過得很好。妻子終于回心轉意回國了，他親自駕車到戴高樂機場去迎接，表明他深愛的還是塞西莉亞。
　　薩科齊就是這樣的一個性格剛強、百折不撓的人。法國人選擇了他，因為他們開始有了危機意識。以“自由、平等、博愛”口號立國的法蘭西，長久以來在“改革”還是“守成”的十字路口彷徨。2005年歐盟憲法公投在法國觸礁，郊區發生暴亂，2006年發生了大學生反對“首次雇用合同法”的街頭抗議風暴，這一切導致了國家認同的危機。比較薩科齊與羅雅爾，大多數選民感覺到，薩科齊的執政能力更強，變革的意志更堅定，法國需要一個“強人”，一個帶領國家走上振興之路的理性強人，薩科齊比羅雅爾更有能力擔當起這一重任。薩科齊說，“希拉克先生求無為，我希望求變”，“我要一個不一樣的法國，我要打破法國既定的模式，使法國重現活力”。
　　開啟一個“薩科齊時代”？
　　2002年3月23日，旅法華人、薩科齊的亞裔政策顧問何福基安排華文媒體記者同薩科齊聚會，我參加了那一次聚會。那天，我在同薩科齊交談中，問及他對每周35小時工時制的看法。法國從2000年起執行這項制度，從而成為工時最短、勞動力成本最高的國家。薩科齊以一貫的坦率明朗的風格談了他的看法，他說：“我明確而堅定地反對35小時工時制，華人想必也是不贊成的。”薩科齊指指身旁何福基說：“你問問他，他贊不贊成呢？肯定不贊成，為什么？因為中國人勤勞，干活拚命，又不惹事生非。”他用反問的、卻是肯定的語氣說：“為什么我們不能讓想發財的人們多工作呢？”這就是他反對35小時工時的理由，這也是他的核心價值觀之一：多勞多得，辛勤勞動才有可能成功。一個有活力的國家，應該讓國民享受創造的快樂，享受財富帶來的幸福生活。
　　新總統走馬上任了。雖然他有直面對困難的勇氣，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我卻還是為他擔心：他動得了法國嗎？這個國家的國民享受著全面的福利，注重權利卻忽略責任和奉獻；這個擁有文化、外交軟實力，經濟指數卻日益下滑的國家。曾經是這樣一個國家：排山倒海的示威抗議浪潮可以使國家頃刻間癱瘓；曾經是這樣一種氛圍：政治家們熱衷于滔滔雄辯卻懶得行動。現在，法國人終于想要有點變化了，不知歷史是否會賦予薩科齊一個機會，讓他在全球化時代掀起一場法國式的撒切爾革命，開啟一個“薩科齊時代”？（作者系《人民日報》前駐法國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