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應學會講文化“故事”

　　
　　縮小與文化的距離，消除“文化空巢”現象，應當成為中國公共文化服務的出發點和目的地。中國政府，應直面文化距離與文化空巢的成因，在理論上確立社會文化消費需求依賴型的客觀決策思想
　　
　　何為擁有文化？日前對意大利文化名城佛羅倫薩的短暫之旅至今仍令人魂牽夢縈。不單是因為小城中40萬人口竟擁有43座博物館的“文化富饒”景象，而且是當你信步街巷時那不斷可以邂逅的美好故事，處處顯示出人文歷史痕跡浸淫市民成長環境的狀態：“老橋”與“家族教堂”的繪畫，訴說著偉大的但丁纏綿凄婉的情事，為《神曲》的誕生背景作著另類詮釋。一條鐫刻于建筑外墻的長長石槽，是有數百年歷史的“公平尺”，它警示周邊商家務必誠信經營，不得采用缺斤短兩的齷齪手段。
　　
　　 國內公共文化服務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問題
　　
　　聯想起近兩年國內興起公共文化服務的熱潮，客觀地講，這是社會現代化建設的一大幸事，是建設服務型政府的方向之一，然而在公共文化服務文化建設上卻存在著很多問題，比如物質條件方面在中小城市和農村存在著大量歷史欠賬；已有物質條件利用效率和發揮效益低下，公共服務功能偏頗失范；所增加的文化投資、建設的公共文化設施、擴大的相關從業隊伍，并不能與貼近人、引導人、塑造人、滿足人的與時俱進的精神文化需求的目標，與覆蓋社會主流人群的效果劃等號。尤其是“文化距離”和“文化空巢”問題應引起足夠的重視。
　　近期，北京市社科院關于社區文化與文化社區項目的調研表明，市民、國民與文化的距離問題引人矚目。伴隨著社會經濟持續高速發展，貧富分化加劇，兩極分化同樣在文化娛樂領域出現。新興社區里，豪華文體活動中心的崛起，超過一般星級酒店標準的健身娛樂、器材的到位，各類群眾性興趣文化團隊的蓬勃運行，政府組織推動的文化廣場活動的此起彼伏，雖然是大量呈現的事實，但是躋身此類“文化”之中的屬地駐民僅在社區人口的12%以下，他們是包括赴國內外旅游、享受時尚類奢侈型文化產品與服務的主體，是接近現代生活質量的主體。
　　 這些廣泛和迫切的文化需求卻很少得到公共文化服務陽光的惠顧，除了日益稀少的露天電影活動，被眾多群眾期盼的人文關懷、精神慰藉、心理指導、行為訓練、技能培訓、機會展示、文化激勵、實時幫助尚為奢望。民生問題叢生的群體，與有錢有閑、有體力有精力有興趣群體需要的公共文化服務門類有極大的不同，恰恰前者是任何定義下公共文化服務的最大需求者，是首先應被照應的最大覆蓋者，然而卻被忽略了。
　　
　　“文化空巢”：從硬件到軟件
　　
　　馮驥才先生今年屢屢談及“文化空巢”現象，這其實是另外一種國民與文化的距離問題。馮先生講到的是將被改造的歷史街區、博物館，準備實施文化搶救行為發現的轄區居民家中查無歷史文物的“空巢現象”，筆者則講更大外延，更深內涵的文化空巢景像。諸多掛有國務院頒發的“歷史文化名城”頭銜的城市，從機場乘車一路到市中心，難覓地域歷史記憶標志性痕跡的城市文化空巢；生活工作在傳統文化積淀深厚，現代文明成果顯著地帶的人們，幾乎難以完整準確敘述曾經廣為流傳的杰出人物和重大事件的“頭腦文化空巢”；經濟條件改善后可以置辦公寓、汽車、全部家用電器和時髦家庭裝修，卻幾乎沒有民族文化價值和人的現代性素質追求的“精神文化空巢”。
　　如果每到一地，都處于讓專家的講述兩小時后，才會使人感覺存在著“文化”，一代代人并沒有置身于文化、真正擁有文化、受到優秀傳統文化和先進當代文明的影響熏陶，那么就不會有通過認知、認同、認領和認購過程，掌握、發揚、傳承民族文化的建設者大軍，期盼在有文化見識、文化自信、文化自覺和文化“軟實力”的精英階層帶動下，實現偉大中華民族文化復興的目標也會更加遙遠。
　　加大“文化距離”的不僅有意識、理念、觀點的缺失，還包括在它們指導下行為的荒誕，在參與的數十個城市文化發展項目中，除去對各地普遍的飛速發展倍感鼓舞外，常常為“中看不中用”，甚至沒有考慮“怎么用”的公共文化設施的成批涌現而心痛難忍，更為居然有一批對公共文化服務不熱心、不在行、甚至根本沒打算以后開展公共文化服務活動的人在主持此類建設和管理而憤憤不平。不問效能的“數量規模型”公共文化服務舉措，既遠離政府工作的初衷，也不符合社會公眾的根本利益。
　　
　　加強公共文化服務應學會講“故事”
　　
　　縮小與文化的距離，消除“文化空巢”現象，應當成為中國公共文化服務的出發點和目的地。為英國工黨政府1997年5月采用“創意產業”概念而盡力的始作俑者之一菲利浦·多德先生，曾為重塑倫敦城市形象、重振英國經濟雄風四處大談其品牌戰略。他有一段通俗易懂的言論很適合鋪設中國公共文化服務道路之用，“品牌”就是用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向外人向世界講述激動人心的關于你自己發展的故事”、“一個有助于人們改變對一個城市舊有觀點和看法，從而吸引了潛在的投資者，訪客和專業人士，來這里工作的故事”、“一個當地居民相信，并且和它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的確，大大小小的品牌，上至民族、國家，下至產品、服務，無不伴隨著各具魅力的故事。所謂文化，本身就是由生命型的人和事件組成的符號故事的長河，所謂文化城市，文化國家則是浸淫在如此故事的海洋中的文明高地，人們是通過故事線索相連民族文化的血脈的。
　　因此，中國公共文化服務建設的主要責任者——政府，應直面文化距離與文化空巢的成因，在理論上確立社會文化消費需求依賴型的客觀決策思想，揚棄僵化的現有資源依賴型的主觀盲動思維定式；在規劃上，首先選擇優秀的“故事”內容，將文化消費主要是對“內容意義”上的消費方向把握住，再者選擇優秀“故事”適應當代傳播趨向的科技手段，形式載體，使文化產品、文化服務進入喜聞樂見和積極有效的領域；在投入機制上，軟硬件并重，強調匯聚社會化專業性職業隊伍，“英雄不問出處”只論有無相關、熱心、能力、資質、條件，多采用政府采購方式，政府嚴格管理與享受服務的國民監督糾錯方式，選擇培育愿意講“好故事”，能夠講好“故事”，而且不斷創意研發新的“激動人心的、關于中國文化發展進步的故事隊伍，來使用投資，管理設施，開展公共文化服務活動，讓當代中國人的主流群體跟隨國家經濟富強的腳步迅速成為擁有文化的時代力量，讓文化建設也納入質量效益型的可持續發展的軌道。關注效果，關注社會公共文化服務的產品——國民文化素質的變化，才是規劃和建設的核心。（作者系北京社科院首都文化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