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七年(公元1074年),天久旱不雨,百姓顆粒無收,饑民流離失所,宋神宗為此憂心忡忡。一位看門小吏鄭俠趁機進獻《流民圖》給神宗,冒死上奏:“都是王安石變法惹的禍,故天以異象示警。只要廢除新法,我以我的人頭擔保:十日之內天必下雨!”鄭俠的奏疏猶如晴天霹靂,看著圖上百姓哀鴻遍野、餓殍滿道的慘狀,神宗為之長吁短嘆,兩位太后更是潸然淚下。第二天神宗便宣布暫停青苗、免役、方田、保甲等八項新法,詔下3天后天降大雨,旱情緩解。
水旱災害乃至久旱必雨本是自然現象,非人力所能控制,可人們卻把賬都算在王安石身上。王安石所處的時代,正是北宋王朝步履維艱之時,改革迫在眉睫,年輕的神宗皇帝銳意變法圖強,因此他起用王安石輔佐自己實現富國強兵的抱負。王安石臨危受命,立即進行了一場大刀闊斧的改革,改革涉及政治、經濟、軍事、選人用人、文化教育等各個方面。應該說,王安石的初衷是好的,改革也確實達到了“富國強兵”的效果,可為什么會遭到社會各階層的普遍反對呢?而且,發難者偏偏是自己信任、重用的人呢?
王安石的用人觀
其實,對于如何提拔人才、選取人才,王安石頗有見地,他發了不少高論來闡述自己“教之、養之、取之、任之”的系統人才觀。
“教之”,即通過學校教育來培養人才。為此王安石力主興辦太學、州縣學等各級學校, 同時,王安石還設置武學、律學與醫學,培養國家急需的專門人才。
“養之”,即優待和栽培人才。王安石認為對人才應當利、禮、法共用,“饒之以財,約之以禮,裁之以法”,“饒之以財”就是“高薪養廉”,給官吏們優厚的工資待遇,使他們衣食無憂,從而遠離腐敗貪污。“約之以禮”就是用“禮”加強官員的思想道德教育,提高官員廉潔自律的能力,從內部做到拒腐防變。“裁之以法”就是對于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吏則應嚴厲懲治。
“取之”,即發現、選拔人才。王安石堅決反對北宋舊有恩蔭制度和科舉制度,而是極力推崇古代的薦舉制度。在薦舉人才時,并不是一兩個人說了算,而是要征求眾人意見,并且,還要用實踐效果來檢驗人才是否能當大任。
“任之”,即任用人才。任用之道,關鍵是任人唯賢、任人唯才、任人唯德,以人之才德為唯一標準。并且,王安石強調用人要“久于其職”,忌諱頻繁的遷調。
王安石錯識的“英才”
王安石理想中的人才是德才兼備,但實際操作過程中理想與現實剝離開來了。為了變法的順利進行,王安石向神宗皇帝舉薦了不少人才,讓他們加入到變法大軍中來,其中確實不乏年輕有為者。盡管王安石再三強調選用人才要德才兼備,切忌讓那些“巧言令色”之徒得勢,可是他的隊伍里還是摻進了不少投機鉆營道德敗壞之徒,這些人或者有才無德或者無才無德,他們只不過憑借極力吹捧新法以取得王安石的賞識從而進入到變法大軍中來,他們與王安石不一樣,王安石是一腔熱血欲救大宋王朝于危難之中,而他們這些投機者不過是借王安石這棵大樹乘涼,伺機升官發財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
如陜西寧州通判鄧綰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反復小人。鄧綰也算個才子,曾經“舉進士,為禮部第一”,為了快速升官便走捷徑,對王安石以及他主持的變法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得到神宗和王安石的賞識,被提拔進朝廷做官,在京的同鄉罵他無恥,他卻毫不在乎地說:“笑罵從汝,好官我自為之”。王安石第一次罷相,鄧綰便轉投呂惠卿門下一起打擊王安石,及王安石復相,鄧綰又彈劾呂惠卿、章惇等以取諛王安石。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對于變法只能起破壞作用。
文章開頭提到的鄭俠并非道德墮落之人,相反,他才華出眾談吐不凡,于國忠心耿耿,曾因為熱議支持改革而受到王安石獎掖,但是他后來對新法產生了懷疑。王安石絕對沒有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鄭俠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陷自己于不義。實際上,流民是中國古代一個很普遍的社會問題,王安石變法期間北宋社會的流民現象在中國古代史上并非是最嚴重的,況且恰恰那段時間自然災害那么嚴重,怎么能夠把流民的產生責任都歸結于王安石變法呢?而把所有天災異象都怪罪于王安石就更是荒謬。正是因為鄭俠的《流民圖》,神宗皇帝開始對變法的效果產生了懷疑,從而暫停了八項新法,神宗與王安石之間也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隨之而來的是王安石的第一次罷相。
其實往王安石心頭撒鹽的絕不僅僅是鄭俠一人,鄭俠雖然說站在了王安石的對立面,但他至少人格受人尊敬,他所作所為絕不是出于個人私利,而是真正想“為民請命”,或許還值得原諒。而其他人與變法隊伍的分離,就實在令王荊公憤怒了,如曾布對市易法的詰難,楊繪、劉摯對改革的攻擊等,他們曾經都是改革的積極推行者,受到王安石的信任和重用,可他們卻也成了反對變法的骨干力量,把變法隊伍撕扯得遍體鱗傷。
在這些反對王安石的人中,最忘恩負義的莫過于呂惠卿了。呂惠卿的確才華橫溢,有非凡的政治能力,王安石十分器重他,對他有“卵翼之恩,父師之義”,把他視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朝中之事無論巨細都和他商量:“事無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