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光,中國書法家協會副秘書長,中國書法協會培訓中心教授。在過去的57年歲月里,張旭光執著地走在書法這條道路上。無論是兒時為鄉鄰寫春聯,青年時在部隊放電影、寫幻燈片,還是在大專班學習電子專業課程,直到而立之年成為專業的書法工作者,他的大部分光陰都和書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始終在追隨著自己的夢想,用一生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是書法。
記者:近些年,您的書法受到業內外人士越來越多的關注。雖然不是科班出身,可去年北京大學書法研究院聘請您為客座教授。請簡單談談您是怎樣和書法結緣并一路走到現在的?
張旭光:對于書法,我是“土八路”出身。我父親在河北邯鄲陶瓷廠工作,他的工作就是在瓷器上寫字。他還很喜歡戲劇,我們家有許多劇本和唐代書法大家們的字帖,這些對我應該有一定啟蒙作用。每到過年的時候,父親給鄉親們寫春聯,我也跟著寫。高中時,老師們就經常找我寫字,裝了框掛在家里。可以說是父親和老師們的鼓勵,培養了我最初對寫字和書法的興趣。
高中畢業入伍后,我先后在團和軍部電影組放電影,做宣傳工作。1979年,我參加了軍里開辦的電大班電子專業的學習,每天晚上還去書法培訓班上課。這個培訓班讓我開始接受比較正規的書法訓練,而不再停留在興趣層面。后來的一次全軍書法攝影美術展上,我得了一等獎。之后北京軍區宣傳部選人,要求寫字好、寫作能力強,懂數理化。借著這個機會,我來到了北京軍區。
1988年,我在中國美術館辦了個人書法展,被報道為美術館開館以來辦個人書法展最年輕的書法家,當時我33歲。這次展覽讓我真正走上了書法道路。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選擇了轉業。1990年底,在當時任文化部副部長的高占祥同志的引薦下,我進入中國書法家協會,從事當代書法批評、教材編寫和教學工作。那段時間,我對書法本體、技法和創作等方面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逐漸成為一個真正內行的書法人。
記者:您曾經認為書法語言離社會生活太遙遠,太需要才華,也懷疑自己才華不夠而多次動搖。能不能談談當時的情形?
張旭光:我們常說藝術源于生活,但很少有人深究書法是否源于生活。1992年我去西安參加國際書法研討會,其間參觀了碑林。碑林院子里有許多漢代石雕,那種開張、彌漫、凝重的氣勢讓我很激動,當時我就想用書法來表現這種漢代浪漫主義。但嘗試之后始終找不到感覺,我請教了一些老書法家,也都不得其法。如何才能用書法來表現當代人的生活體驗?“古代書法大家張旭觀公孫大娘舞劍,懷素觀夏云多奇峰和宋人黃山谷見峽中蕩槳而悟得書法”,我的體驗印證了這些都是真實可能的。當時感覺自己“愚鈍至極”,社會生活里的體驗我無法表達。要實現這種升華只有一般的才華是不夠的,所以我決定放棄。
但是想放棄的東西卻始終放棄不了,瞬間可能具有永恒的意義,并成為一生要追求的理想。“非典”以后的一次創作中,我突然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尋求的東西,并完成了第一次具有原生意義的創作。這距最初的困惑已經10年了。不過之后我沒有刻意繼續加強。我始終認為,文雅是書法的最高境界,彌漫和夸張不是。
記者:作為一門傳統藝術,您如何理解書法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地位?
張旭光:一件書法作品就是一個人全部素養的物化,知識、才情,修養、品味、人格理想、閱歷等。作品擺出來,就代表了一個人的全部。書法又是一門綜合藝術,與文學,美學,哲學,力學等都有關系。中國傳統思想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于修身來說,書法是最重要的途徑,書法也一度成為士大夫階層文化品味的表現。民間理解的書法就是寫大字。在老百姓當中,對字的喜歡和審美也活在他們的血液當中。這些內容共同構成了書法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意義。
記者:書法對于民族文化的傳承以及個人行為塑造具有哪些典型意義?
張旭光:我曾經專門寫文章論述過這個問題。首先它具有審美價值,中國人祖祖輩輩5d8ec906536a67aac2722494daf3ed4c都很看重字,認為它象征著吉祥,比如“福”、“壽”。人類社會往往就是按照人們的審美需要發展的。書法對于提高人的審美價值很有幫助。
書法還具有行為控制價值。讓小孩子練習書法,讓他們進入“起筆要逆鋒,收筆要回鋒”的規矩訓練中,有利于培養他們的耐心。對書法家來說,到了一定階段,書法也有抒發和宣泄情感的價值。
再次是科學認識價值。中國書法史在宋代以前,總的思想是道法自然,反對做作。宋代以后,講究“書為心話”,性情的因素更多些。啟功先生曾說,唐人以前,書法是自然流淌出來的,唐人時書法是嚷出來的,宋人是想出來的,元明清是仿出來的。自然是書法的最高要求。
最后是道德價值。書法是許多人都消費得起的藝術,參與人數眾多。歷代書法都是寫一些名言警句,內容多圍繞真善美,勸學、歌頌大好河山、愛國主義等勵志箴言。
記者:在您看來,一個上進的書法家努力的方向應該是什么?
張旭光:宏觀上看,目前整個書法隊伍的審美取向是堅持傳統,要有創新,取法多樣化。堅持傳統是書法自身的特殊規律決定的,新奇險怪不適用于書法。堅持傳統的前提下,還要有創新,要有自己的性情和對書法的感悟。有人說傳統是萬歲,創新就是萬歲加一歲,是有些道理的,創新必須建立在傳統之上。書壇還講求取法多樣化,無論什么流派什么風格都是平等的,這是藝術規律。
從微觀的審美取向來看,對一件作品有很多要求。寫字的話,干凈整齊對稱利索就可以了,而書法講究梳密關系、黑白關系、中鋒運筆側鋒配合等。我認為一件書法作品的好壞,可以用“到位”和“味道”來評判:“到位”就是在技法層面上,從線條到結構挑不出毛病,十分完善,只有“到位”的作品才能保持較高的品味和格調;而“味道”是書法家個人的風格和個性、藝術的感染力,以及自己對生命的理解和表達,“味道”是作者才情的標志。這兩點也是我們在評選書法作品時的主要標準。
記者:作為中國書法家協會的副秘書長,您認為目前我國書法發展處于什么狀況,還存在哪些問題?
張旭光:整個書壇發展形勢很好。書法熱從上世紀80年代初一直到現在沒有消退。
上世紀80年代初,好的作品大多出自老年人,像林散之、沙孟海、啟功、舒同等,他們都有舊學底子。90年代中期以后,一批中年人經過努力,真正懂書法了,現在他們仍然發揮著骨干作用。而且書壇近20年的發展,出現了一批科班出身的年輕人,他們既有很傳統的功力,又受過很專業的訓練,還有現代的審美理念。所以,中青年是當代書壇的中堅力量,歷次大展上獲獎的基本都是他們,他們是整個書壇的希望。但年輕人缺乏綜合素養,也有些急于求成的因素。而且,對于書法來說,閱歷也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因素。希望現在的年輕人能夠沉下心來慢慢修練。書壇現在提倡人格精神,倡導大家重讀《易經》讀《莊子》,就是這個道理。
記者:我們國家有許多書法從業者和愛好者,他們都很關心如何提高自己的書法創作水平。您對他們有哪些建議?
張旭光:以行書為例,寫行書必寫晉人。東晉是人類生命的覺醒時期,書法最能夠代表當時魏晉風流,而寫東晉就必須寫《圣教序》,接著《手札》,然后再寫《蘭亭序》。《蘭亭序》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許多人認為學行書應該從《蘭亭序》開始。但它是王羲之在極富情感狀態下書寫的,他本身又是書法天才,讓初學者臨寫《蘭亭序》,不符合循序漸進的規律。所以,先寫王羲之的《圣教序》會更好,它是很理性的編排作品,沒有感情色彩。而且王羲之的字里有柔媚和文雅的一面,一經刻碑就有所減退,把握起來更容易。
記者:從2005年起,您救助了甘肅華池縣60名小學生,負擔他們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的學習費用,他們現在怎么樣了?對于慈善和公益事業,您今年有什么打算?
張旭光:華池縣是中共在北方的第一個蘇維埃政權所在地,我主要是通過書法幫孩子們解決學雜費,每個孩子每年250元,我負責60個孩子,從一年級到小學畢業。去年年底孩子們寄了很多的成績單和信,叔叔、伯伯、爺爺,叫什么的都有。
我今年總體上的思考是多做一些慈善。想辦一次個人慈善拍賣,還是用在華池縣。慈善總會的人介紹說,現在最困難的是高中生,可以用拍賣的錢辦助學基金。我還在《慈善專刊》上辦了一個專欄《善寫人間》,為他們義務寫稿件,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人參與慈善工作。在社會上,我做了一項義務寫牌匾的工作,每月寫10個。包括北京一些古老的街道上,牌匾上的字都是打印體,打印牌匾過多就成為一種污染,缺少文化底蘊。書寫牌匾對于傳承城市文化和城市美化都有幫助。從去年年底到現在,我已經寫了40多個,大多寫給學校、幼兒園、監獄、公園、報社等公共事業和文化事業單位。因為要掛出來,所以更加認真些,還要有所設計,比如幼兒園的“兒”字,我會把兒設計成一個小孩子的樣子,帶著滑雪帽,很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