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千萬不要把我當成什么專家、學者,我只是一個老鄰居,和在座的各位父母聊聊天。”在人民大學明德樓禮堂,周弘這樣開始了他的演講。臺下,可容納千人的禮堂座無虛席。愛子心切的家長們期待這位神奇的“賞識老爸”給他們一把打開孩子心門的鑰匙。
作為父親,他曾經創造了一個奇跡,將從小雙耳全聾的女兒周婷婷培養成美國一所著名大學的心理學博士。作為教育家,他讓孩子們在快樂中學習,在快樂中成功。如今,作為“賞識教育”的開創者和推廣人,他行走全國,要將自己的教育理念傳達給千千萬萬個家長。甚至,他要向已經持續了幾千年的教育方式挑戰。
在養豬都要培訓班的今天,教育孩子什么都不要,符合規律嗎
“我的報告就是一場‘叛變總動員’。”作為這場“叛變”的領跑者,周弘所背叛的,是傳統的教育方式。
“賞識教育總是向孩子豎起大拇指,而傳統的教育是這樣”,周弘邊說邊伸出一根食指,“是挑毛病。”
“孩子考了80分,媽媽批評:怎么才80?考了90分,還是挨罵:怎么才90?終于考了100分,把卷子拿到媽媽面前,媽媽說了一句:瞎貓終于碰到死老鼠了。這就是我們挑毛病的教育方式。”
這樣的教育,讓孩子感受不到自己被賞識,被愛。

也許有的家長委屈:孩子要什么就給什么,還感受不到愛?而周弘認為,問題正出在這里。也許物質貧乏的年代,父母省吃儉用,讓孩子吃飽穿暖,孩子看在眼里,就明白爸爸媽媽對自己的疼愛。但在這個時代,光靠物質上來表達愛已經不夠了。很多父母對孩子是物質上溺愛,精神上挫折的教育,還怪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中國的家長太愛孩子了,卻又太不會愛孩子了。在養豬都要培訓班的今天,教育孩子什么都不要,符合規律嗎?”
在周弘看來,家長應該扮演的角色是拉拉隊員,在孩子成長的路上為他們加油喝彩。“而大部分的家長卻‘不務正業’。”
許多家長向周弘請教教育孩子的方法。而周弘的回答始終是兩個字:“態度。”
“賞識”的態度就是秘訣。周弘提出了一個新名詞:“花苞心態”。
“人不可能沒有毛病,就像大自然不可能沒有夜晚。我們討厭毛病,就是恨自己的半個生命。賞識教育讓我們喜歡生命的另一半。不是把它當成討厭的毛病,而是可愛的花苞。
“賞識教育,就是回歸到教孩子學說話,學走路的方法。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把孩子的毛病都當成是可愛的花苞。孩子說話慢,沒關系,一定能學好;孩子走路不穩,家長為他加油鼓勁。那個時候,我們都相信孩子能行。”
如果按照花苞心態來看待孩子所謂的“缺點”。就會發現,粗心的孩子渴望細心,膽小的孩子渴望膽大,慢的孩子想快……這些都不是缺點,而是花苞。這一朵花開了,那一朵也很快會開的,只是時間問題。也許遲開的花是最美的。
周弘滿懷激情地向家長們呼吁:放棄挑毛病吧,選擇“找光明”。多向孩子豎大拇指,多跟孩子說“太好了”,相信孩子“你能行”。
“哪怕天下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的孩子,做父母的也要眼含熱淚地欣賞他、擁抱他、贊美他。每個孩子的生命都是為了得到父母的賞識來到人間。你的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
“逼出來”的教育家
很多家長領教過周弘的厲害:逃學、早戀、網癮的孩子,一到他這里,用不了幾周都變成好孩子了。而這位神奇的賞識老爸,用自己的話說,“是被逼出來的。”
和許多“老三屆”一樣,周弘的經歷坎坷,當過兵,當過翻砂工,在機床廠當過技術員……前半生的經歷,似乎怎么也和“教育家”沾不上邊。
開始研究教育,是源于他生命中最大的一次不幸。1980年6月,女兒周婷婷出生了。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沒有維持多久,一紙“先天性耳聾”的診斷書讓周弘的心墜入冰點。醫生說得很肯定:“這在全世界都是康復禁區,將來只能上聾啞學校”。
絕望之余,一部電視劇《血疑》讓周弘又燃起了勇氣。大島茂為了1%生存可能的女兒幸子,付出了無盡的父愛。他的父愛是沸騰的,我的父愛也是沸騰的啊。周弘決定了,要為女兒盡全部的努力。
他與妻子一道背著女兒走上了大江南北尋醫問診的漫長道路,即便聽說哪里有個江湖醫生,周弘也要去試試。聽說針灸能醫耳聾,婷婷的耳朵上被扎了五萬多針,至今耳朵還是青的。
婷婷三歲半時,父母不得不放棄治聾,轉為治啞。
????他還記得晚上騎車背著3歲半的婷婷,一路指著路燈不停地向婷婷耳朵大喊“燈———”見一個喊一遍,喊了40分鐘,婷婷卻始終不明白。
? 發“哥”這個音,婷婷學了三年。
在向女兒耳聾的命運抗爭中,周弘開始研究教育。他啃下了一本本心理學、教育學的書。他發現,所有聾兒的父母,包括自己在內,對待孩子總是同情、憐憫的態度。在同情、憐憫下長大的孩子,脾氣壞,總是對家長撒氣。
周弘開始反思,應該用一種什么樣的態度來對待女兒。他問自己,如果我是女兒周婷婷,我有沒有這么平靜,這么樂觀,這么堅強?恐怕自己做不到。他發現,女兒不是自己同情的對象,而是自己生命中的英雄。她才應該是自己崇拜的偶像。“從這時起,我就向她永遠的豎起大拇指。”這次認識上的徹底轉變,被周弘稱為是一次“頓悟”。
以后,教育女兒,周弘的態度永遠是“太好了”。
根據口型發音的婷婷說話有些古怪,她擔心地問爸爸:“我的聲音好聽嗎?”周弘笑了:“你的聲音好像一串串珍珠,棒極了。”
婷婷第一次做應用題時,十道題做錯了九道。誰知周弘看了,錯的題目沒有打叉,對的題目打了個大大的勾:“真是了不起,第一次做應用題就做對了一道。爸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碰都不敢碰!”
每篇作文,周弘用紅筆將好句子劃出高聲誦讀,讓全家熱烈鼓掌。周婷婷高興得夢里都想好句子。
在爸爸的不斷鼓勵下,婷婷的信心也學習的勁頭越來越足。她非但沒有讀聾啞學校,在普通的小學還連跳兩級。
8歲時,婷婷背出了圓周率小數點后1000位。
10歲她又與父親合寫了一本12萬字的書《從啞女到神童》。
16歲時,她被遼寧師范大學破格錄取,成為中國第一位聾人少年大學生。
大學四年里,婷婷不僅學會了英語的書面語言,還掌握了口語。2001年,她選擇到美國加勞德特大學讀心理咨詢專業碩士,因為加勞德特大學是全球聾研究的中心。?碩士畢業后,她又同時被美國波士頓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錄取為博士生。如今的周婷婷,陽光、自信而又快樂。
直到現在,婷婷最喜歡談心的對象仍是爸爸。婷婷說:“父親這種積極的思維方式一直都影響著我,讓我懂得熱愛生命、珍視生命,追求快樂的人生價值。這是我的一生都享用不盡的財富。”
生命成長的最終目標是幸福感
周婷婷出名以后,很多聾兒的家長帶著孩子從遙遠的新疆、山西、內蒙古等地來到南京找周弘。為了這些需要幫助的孩子,他創辦了“周婷婷聾童幼兒園”。
這個幼兒園實行的是“追蝴蝶”的教育法。學校的標語只有:“老師你快樂嗎?孩子你快樂嗎?祝你們時時快樂日日好心情。”
幼兒園里沒有專門的上課下課時間,孩子們可以坐在桌子上唱歌,可以趴在地上畫畫。老師們經常帶他們到公園去看花、看草、看小動物。每個人身上掛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我是聾兒,請你和我說話。他們一點也不自卑,“快樂得就像小鳥一樣,眼睛里沒有一絲陰影”。
在教學上,周弘提出了“母語玩字法”——不管孩子能否認得漢字,只要他們看見什么,指到什么、統統寫下來,讓孩子認讀。一支筆便成為最簡單的教育工具,手心、手背、墻壁、地板都可以用來寫字,孩子們玩得開心,學習的速度也驚人。奇跡一個接一個:六歲的全聾兒童劉開語已能認讀兩三千漢字,而且輕松地通讀并理解了《21世紀少兒百科全書》;河南的聾童胡林熹,四個月學完了小學三個年級的全部課程,日前已經能夠解答六年級的習題了。
就這樣,周弘不僅培養了一個周婷婷,而且培養了一批“周婷婷”,被媒體稱為“周婷婷現象”。“周婷婷”們有的被評為省十佳少年、有的在全國書畫大賽中獲獎……美國特殊教育代表團到這里來參觀,驚嘆說,美國的聾童教育根本達不到這個水平。
接下來,是許多正常孩子的家長來取經了:聾孩子到你那都有那么神奇的變化,能不能把我的孩子也教成‘神童’?結果,賞識教育用在正常孩子身上效果更是出奇的好。他發現:“所有孩子都沒問題。搞了半天,全是父母出問題了,教育方式出問題了”。
孩子不是不愛學習,而是不愛老師,不愛學校。“食指向下挑毛病”的教育方式,讓孩子們受到挫折,感到恐懼。而賞識教育“為孩子們創造一個不好意思不好的環境,而孩子們更是好得讓你不好意思”。
在周弘開始全國演講,推廣賞識教育理念的同時,他的思考也在不斷深入。“是不是聽了一場演講父母就可以態度徹底改變?如果你恨整個世界,賞識孩子是沒有用的,他會看出來你是假的。”

就這樣,他順著生命的河流在探索,從教育孩子轉而探索生命的價值和意義。賞識教育理論也在不斷的成熟完善,轉而探討如何實現和諧的人生:自身和諧、夫妻和諧、團隊和諧(含家庭和諧)、親子和諧。
“生命是個整體。首先要愛自己,這是自身和諧。其次是婚姻的和諧,愛人都沒愛好,怎么愛別人呢?之后,親子關系,人際關系自然會改善。”在講座中,周弘也毫不吝嗇地和父母們分享了自己幸福婚姻的經驗。
隨著賞識教育的完善,周弘帶領他的團隊又完成了一個新課題:“如何將賞識的理念貫徹到企業中”。企業和家庭一樣,是一個團隊。成功的團隊肯定是一個和諧的團隊,而管理者的“賞識”心態會將征服的力量轉化為信服的能力,將‘雇傭軍’轉化為‘志愿軍’。“賞識”管理不僅解決了企業內部員工的家庭幸福、快樂工作問題,而且也實現了企業自身快樂成長的目標。
“無論是自己的孩子,還是所有孩子再到所有的成年人,人性中最本質的渴求———就是渴望得到別人的賞識,社會的肯定。賞識教育的奧秘是尋找幸福感,關注生命狀態本身,關注人的幸福快樂。生命成長的最終目標是幸福感。”為了這個目標,這位充滿激情的探索者,仍會繼續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