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共和國發展的歷史上,物權的立法進程是與意識形態演進緊密相連的,正是在觀念、經濟制度、控制社會的方式等層面變化,通過法律保護包括私有財產在內的物權是現實的必然。
關鍵詞:物權法;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C92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7)07-0043-02
私有財產與公有財產應該平等保護嗎?私有財產需要專門立法來保護嗎?共和國《物權法》的艱難出臺,可從意識形態演進的視角作三重評析。
1.物權:從國家性質決定性按鈕到市場經濟的基礎
在我國相當長的時期社會主義就是計劃經濟。這樣的意識形態占主導地位:物權是生產資料的同義語,而生產資料私有制在那個歷史階段就等于資本主義,是落后、腐朽的,是萬惡之源,生產資料公有制才是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生產資料所有制的不同,會產生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會出現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你死我活的局面。這種意識形態的線路圖使得生產資料成為國家性質決定性按鈕,在法律上保護私有財產表征的物權既不可能也沒有必要。為此,1950年廢除了作為舊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反映的《六法全書》,確立了不是通過法律而是通過政治與行政控制社會的路徑,“《人民日報》一篇社論,全國執行,何必要什么法律”(毛澤東語);為此,新民主主義所實行“耕者有其田”成功不久,就開始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改造,在農村實行“人民公社化”,在城市就是“公私合營”、“和平贖買”,作為物權的生產資料全部歸國家或集體所有,公有制成為社會經濟生活的絕對形態,個人不應該也不可能有生產資料,充其量只保有基本的、必要的生活資料;為此,就要反對公民私人占有生產資料,不僅在思想上“斗私批修”、在行為上就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階級斗爭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這是當時意識形態在社會意識與社會存在方面必然的、合乎邏輯的演繹。
在改革年代,如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就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樣意識形態并不是一開始就明確的,社會并不能一開始就有私有財產與公有財產同等法律保護的觀念,它必須是如抽絲剝繭般地、漸進地出現。在計劃經濟所建立的初步工業化最大功效發揮完畢難以為繼以后,在以整個國家作為計劃經濟的試驗并付出巨大代價以后,在“十五年趕超英美”、“本世紀末實現四個現代化”都成為泡影以后,在社會民眾的生活與國家的經濟乃至政治都陷入長期貧困并失去活力以后,“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就成為新的意識形態的必然要求,從“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到“社會主義商品經濟”進而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從“民主與法制”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進而“依法治國”,其間逆料反復、關系萬千重:“改革莫爭論”,“改革膽子要大一些,步子要快一些”,“資本主義有計劃,社會主義有市場”,經過一次次去意識形態化的思想解放,制度與觀念被反思,經濟發展與民主法制被導入,大公無私的物權中有了保護私有財產的立足之地,“集體經濟”到“鄉鎮企業”進而“民營經濟”成為現實的話語,“所有權”、“承包權”,物權成為我國意識形態歷史演進的結果。
2.物權:從搞活經濟到對有恒產者有恒心的確認
當不再去追求超越時代的烏托邦之時,物作為商品進行交易首先得到了承認,上世紀80年代的“搞活經濟”,物權首先就在實現流通領域復活。因此,“經濟合同法”最早應運而生,以規制商品流轉。隨著計劃經濟逐步退縮而市場經濟穩步推進,1999年頒行的合同法就是對這一重大歷史進程在法律上的典型回應,物的流通得到規制,進而物在流轉過程中權利歸屬關系的明確自然提上日程。
然而,物權在法律上的確認就是對1950年以來的意識形態的“返正”。如果說,是否承認物作為商品流轉是涉及到傳統社會主義經濟體制問題的話,那么,是否承認物的權利自由歸屬則是涉及到傳統社會主義政治體制——所有制的問題。1999年的憲法修改將個體經濟、私營經濟等非公有制經濟界定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物權概念在意識形態方面的問題初步得到了解決。而2004年憲法修訂,則是在法律與政治領域的重大變革,公民的“私有財產”得到了憲法的保護,物權法浮出水面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特別是在現行社會生活層面,經過20多年的改革開放,社會日漸達到了“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的發展階段,經濟快速發展,人民生活提升,私有財產日增。在公有制占絕對主導地位、公有財產占社會總財產97%時,在公民都沒有什么私有財產之時,如果有物權法來保護私有財產就是虛偽和矯情。但是在民營經濟與國有經濟共天下,在國民經濟中并駕齊驅,共同為國家提供就業、稅收等貢獻的情況下,不對公民私有財產如同國家公有財產同等的法律保護,不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基礎的物權的保護,亦不可想象。這正是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作用所在。
物權法依然堅持公有財產神圣的政治理念,其保護公產仍不失正面和積極意義。但是物權法保障私有財產則更有獨到的意義:“為了使市場機制盡可能有效且有助益地發揮其功能,我們就必須承認私有財產權(哈耶克語)”。對私有財產保護是現代國家的基礎,有恒產者有恒心,以此來確立公民在法律保護下擁有獨立于政治權力的憑借——“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的公民物權城堡,這是意識形態在當下的“政治正確的”認識。物權法從民事基本法的層面確認共和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并為人民的富裕、社會財富的積累、國家的富強奠定堅實的法律基石。
3.物權:從政治的、行政的手段到通過法律的社會控制
從本質上說,物權法是界定產權的法律,但附加在其上的意識形態爭論本身的含糊與不科學,物權法在許多問題上一方面被不切實際的誤讀,另一方面也留下諸多缺憾。但是如果依然堅持意識形態先行,對待物權問題不是通過政治的、行政的手段而是通過法律的社會控制,物權法存在的缺憾不過是行進中的問題,一定會較圓滿地解決。
物權法不可能解決兩極分化、貧富不均問題,也不應該指望依靠物權法來解決這些問題。物權法的任務是對物權的確認與保障: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財產,窮人哪怕只有一根討飯棍,物權法要保護;百萬富翁,只要其是合法所得,物權法也要保護。社會公正問題的解決,應該是制定社會保障與公共福利法,通過稅收和社會福利制度等手段來實現財富分配的相對公平。
物權法不可能解決國有資產流失問題。國有資產保護,需要配套的國有資產法,需要的是進一步的體制改革,通過制度與機制的完善,而不是走“回頭路”。與此相關聯的是對富人財產原罪的問題,則可以通過侵權行為法與刑法來控制。
物權法在目前情境下亦不可能解決農村宅基地公平流轉問題。這仍然需要意識形態的更新,在憲法層面做切合實際的、穩妥的確認,然后通過土地管理法的修改來解決該問題。
就《物權法》自身內容而言有許多不明確,如本應該對集體產權更好地界定,以便均衡現實中建筑物的物權歸屬;如本應該對公共利益更好地界定,一方面以防止借口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任意對公民的私有財產實行征收或者征用,另一方面也反對公民的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偏見,等等。按照慣例需要通過公正的立法解釋或司法解釋來均衡解決。
徒法不足以自行。物權的保護不僅僅依賴物權法本身,還要依賴于多重社會主體的執法、司法、守法與法律監督來保證物權的排他性。因為法律的生命乃在于它的適用和實施。
通過法律的社會控制,物權法一如此前、必將如此后許多立法一樣為共和國確立規則,促使行進中的共和國向民主憲政的社會過渡,向文明、繁榮的社會前進。
責任編輯:錢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