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敘事應“去偽存真”

教育敘事作為一種貼近教育生活的教育研究方式，日益受到一線教師的青睞。可是，在長時間的教育敘事閱讀中，筆者總感覺有些敘事有“隨意升級”的現象——作者似乎總喜歡用“大圓滿”的形式來結尾。現摘錄幾個：

片段一：還是那個男生，大約在半年后，他的身影不時出現在師生們驚喜的目光中：文娛表演、運動會、演講比賽……——《自信的距離有多遠》

片段二：張成說到也做到了，在以后的學習中，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前夕，因成績和品行優秀，被黨支部吸收為入黨積極分子。——《負荊請罪》

片段三：從此以后，每當我來到學校或者走進教室的時候，聽到的是一聲聲悅耳的“老師早”、“老師好”的招呼聲。

——《遭遇“下馬威”之后》

這些老師的教育真那么有效嗎?

北京教科所王曉春老師在《教育智慧從哪里來》一書的前言中指出，這類敘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兩種，“第一種，成功是真實的，但是取得成功的真正原因卻沒有說明白，案例作者可能在有意無意地隱瞞了一些什么”。“第二種，成功是真實的，但是介紹經驗的人其實自己不能搞清楚所以然，于是隨便找一個什么因素，就認定它是成功的決定因素了”。當然，還有可能包括第三種，那就是這些老師在敘述的過程中為了印證自身教育決策與教育行為的效度而將教育過程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藝術加工”。

置身日常教育教學，直面教育現實，我們體驗得更多的還是一種由衷的艱難和切膚的疼痛。筆者也曾如片段一中的老師那樣為了學生的發展多次給學生調換座位，可是學生并未發生多大的變化；筆者的學生犯錯后也曾追悔不已地立下誓言，可是用不了多久，他還會犯同樣的錯誤；當遭遇學生的“刁難”時，筆者也曾像片段三中老師那樣想方設法為自己樹立威信，可總有那么幾個學生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巋然不為所動……教育生活中，很少會出現如上例中一步到位、一勞永逸的勝景。

那么，作為一種教育科研，教育敘事可不可以適當“聯想”，作些藝術提升呢?《教育時報》總編李默指出：“敘事研究不同于文學意義上的講故事，它的目的在于接近教育時空里發生的各種‘真相’。”教育敘事是基于教育現實，服務于教育現實的，可見，要使教育敘事真正成為教師提升教藝的形式，實事求是應是教育敘事應秉持的一種研究情懷。筆者曾在《教海漫記》中讀到了于永正老師這樣一段文字：“遺憾的是，直到畢業，他(小建軍，一位對語文學習始終提不起勁的學生)也沒成為‘韓松(一位原先作文很差但后來對作文產生濃厚興趣)’式的學生。”從表面看，于老師的教育沒有收到高質高效，但是，于老師的努力與無奈同樣發人深省。因為這更是一種真實的教育生存狀態。

“講故事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對自己親歷的教育生活進行觀照、反思、尋求意義的過程。”（劉鐵芳教授語）可見，教育敘事其實走的是一條“隱喻”的道路。教育敘事不是單純的編故事，教師在敘事的過程中始終在尋求一種教育學的意義。如何通過敘事發掘教育意義?筆者也曾撰寫過大量的教育敘事，通過實踐，筆者以為，展現教育難度是體現教育意義的重心。何謂教育難度?“這種困難，一方面來自世界的紛繁，另一方面，更來自教育對人性、對生命、對心智的完善責任。”(《人民教育》編輯李帆語)教育難度是教育事業區別于其他事業的特質，是由教育活動的特殊性所決定的，同樣，教育難度也是教育敘事有別于其他敘事的特質。在敘事過程中，我們應著重分辨、縷析教育難度，然后針對這些難度開出藥方，進行實踐。

記得筆者未曾分析思考就簡單處理了一名動不動就發脾氣，長時間不理人的學生，結果，不僅沒解決問題，還導致了問題的升級。后來在教育在線上，筆者就此情況請教王曉春老師，當時王老師給筆者出了一個帖子，要筆者把事情說具體，比如孩子的家庭情況，父母職業、父母關系、家庭收入、孩子幼時與誰一起生活、孩子和什么人來往……王老師囑咐筆者一定要將這些情況調查清楚再教育孩子，他還特別強調：只有徹底地了解了“病灶”才能有的放矢地進行教育。后來，在王老師、眾多同事的協助以及該生家長的共同參與下，幾臨困境，幾歷反復，經過兩年多時間的教育、磨合，該生現在雖然有時還會發發這樣的脾氣，但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筆者以為在教育該生時獲得的成功來自多方面、長時間的努力，而不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次談心所能達成的。

當然，凸顯教育難度并不意味著對教育困境的故意放大，而是應基于教育事實，立足學生的發展內需，客觀、實際、有效地解決問題，富有教育意義地推進行動與敘事。

教育敘事是一門藝術，但是，教育敘事更是一門追求教育真諦的藝術。我們不應被功利的心態蒙蔽住探索教育的視線。對于教育敘事，我們應永遠銘記王曉春老師的話——“不側重于是否成功，而側重于過程的邏輯分析；不側重于激情燃燒，而側重于理智的診斷。”“只有這樣的案例多起來，我們的教育才能走向科學，才不致滿懷可愛而盲目的熱情。”

責任編輯：孫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