ＦＤＩ與中國產業安全

2007-12-31 00:00:00袁海霞

經濟與管理 2007年10期

［摘要］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的經濟增長有一定的貢獻，但過度的外資涌入又會不利于國家產業安全。從世界范圍來看，產業安全實際上是牽涉到全球化背景下國家之間關于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博弈的范疇，針對目前中國FDI的利用現狀及其對產業安全的影響，應健全法律法規、調整外資政策、增強微觀主體自主創新能力等，以維護中國產業安全。

［關鍵詞］ FDI；產業安全；國家產業安全管理體制

［中圖分類號］ F061.3 ［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３８９０（２００7）10－００21-05

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和全球化的推進，國家經濟安全成為研究的重點課題之一，而作為國家經濟安全核心的產業安全問題更是重中之重。對經濟增長和產業成長做出貢獻的FDI與產業安全之間的關系是國際貿易發展迅速的當今時代所必須研究的課題之一。筆者首先分析發展中國家引入FDI的必然性與客觀性以及對產業發展的促進作用，接著分析了中國利用FDI的現狀，在分析現狀中存在的產業安全問題之后，得出結論給出相應的建議對策。

一、發展中國家對FDI利用的必然性和客觀性

發展經濟學和經濟增長理論認為：在經濟發展起飛階段，發展中國家必然會走向利用外資的道路。其必然性和客觀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

1．經濟增長的沖擊。結構主義認為經濟發展在于經濟結構或產業結構的演變，由于存在結構剛性，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會受國內資源不足的制約，因此引進和利用外資有助于彌補儲蓄和外匯缺口①，進而推動其經濟增長。

2．強烈的外部技術沖擊。在現代社會中，科學技術水平是衡量產業競爭力水平的決定性因素，而發展中國家相對于發達國家而言技術水平相對低下，面對強烈的外部技術沖擊，發展中國家需要向發達國家引進技術（包括先進的技術設備、管理經驗、生產技術等）來提高本國產業的生產力水平，而吸引外資是引進技術的重要形式。

引入外資對發展中國家產業發展有很大的促進作用，眾多學者②的研究表明，改革開放以來，FDI不僅對中國產業升級有促進作用，而且通過技術轉讓和技術外溢效應帶動了中國的技術進步和機制轉換，進而促進產業結構的升級。

二、中國利用FDI現狀

中國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FDI的引入規模不斷擴大，隨著投資環境和市場運行環境日益改善，中國已經連續１５年成為吸引外資最多的發展中國家。

1． FDI總體形勢。改革開放近30年來，中國引進了約8 000億美元的外商直接投資，20世紀90年代平均每年400億美元。未來5年每年都會超過600億美元。據商務部統計，2006年底，中國實際投入外資金額694.7億美元，超過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投資者在中國累計設立外商投資企業57萬多家，遍及第一、二、三產業的幾乎所有行業。外商在中國投資設立的研發中心已經超過800多家，全球最大的500家跨國公司近480多家已在中國投資。在累計批準的53萬家外商投資企業中，目前仍在注冊運營的有28萬多家。截至2005年底，中國現存注冊外商投資企業約28萬家，其出口額占全國出口總額的58.30%，納稅額占全國稅收總額的20.72%，工業增加值占全國工業增加值的28.6%，直接就業人員超過2 500萬人，占全國城鎮從業人口的比重超過10%（如圖1所示）。這些數據都表明，外資對中國經濟發展有很大促進作用。

2．從產業結構看。從三次產業結構來看，第二產業一直是外商直接投資的重點（如表1所示）。2005年第一、二、三產業在總合同金額和實際使用金額的比重為2.0%、71.1%、26.9%和1.2%、74.1%、24.7%。第二產業在吸引和利用外資中占有絕對優勢。

從細分的行業結構來看，制造業一直是外商直接投資在中國投資的重點行業，截至2005年底，制造業的實際使用金額和合同金額分別占總金額和合同金額的70.37%和67.36%，位居所有行業之首;制造業充分發揮了中國低廉勞動力成本優勢；其次是房地產業，實際使用金額和企業合同金額分別占總使用金額和總合同金額的比重為10.26%和8.96%；租賃和商業服務相應的統計指標分別為6.21%和4.54%，是外商直接投資的第三大行業。

3．從區域分布看。中國的改革開放始于東部，國家的投資政策傾斜、人力資本流動等決定了東部地區是外商直接投資的重點，2006年，東部地區實際使用外資569.22億美元，占全國總量的90.32%，比2005年上升了3.07%；中部地區實際使用外資39.22億美元，占6.22%；西部地區實際使用外資21.77億美元，占3.45%。東北老工業基地實際使用外資24.66億美元，占3.91%。

這樣的區域分布結構是由中國宏觀經濟發展的必經階段所決定的。隨著國民經濟的發展和區域發展戰略規劃（主體性功能規劃）的改變、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投資環境的改善和國家投資政策調整，FDI的區域格局將相應地有所改變。

4． FDI的發展趨勢。從前面分析可知，中國FDI主要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的制造業。通過國際比較，我們會發現發達國家FDI的投資領域主要集中在服務業④。隨著全球化的推進和中國市場的逐漸成長，外商直接投資的產業、投資領域和投資方式必然會發生改變⑤。從行業變化來看，FDI在高層服務業和科技含量較高產業的投資會越來越大，投資領域由集中在制造業擴大到包括農業和各種服務業在內的所有領域；投資方式從“綠地投資”為主轉向跨國并購。從區域分布來看，FDI會隨著國家戰略規劃的變化逐步向中西部地區擴散。

三、FDI與產業安全

一般認為，產業安全是指本國資本對影響國計民生的國內重要經濟部門掌握控制權，國民經濟各行業的發展主要依賴本國的資金、技術和品牌，支柱產業具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力（如王允貴等，1997）。下面從宏觀經濟安全、產業控制、技術創新以及產業的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研究目前中國在利用FDI中存在的產業安全問題。

1．從宏觀經濟安全考慮。從宏觀數據來看，2005年底中國的外貿依存度高達63.86%，FDI在資本形成額中的比例超過15%（如表2），外資產業資本存量依存度達到25%，固定資產中外資比例已經超過7%，基礎能源依存度接近40%，而自主知識產權率還不到4%，這些經濟指標說明了在未來中國這個發展中的經濟大國的道路中必然會面對十分嚴峻的產業安全問題。

進一步將外貿依存度和FDI在資本形成中的比例同其他國家（如表3）比較，我們會發現中國總體產業安全的嚴峻性。中國高達19%的FDI資本形成比例不僅遠高于發達國家水平，也遠遠高于同處發展中國家的印度。63.86%的外貿依存度遠遠高于世界水平。按照通行的國際標準，一般大國經濟的貿易依存度在20%~25%，中國指標已嚴重超過這一區間。較高的外貿依存度、較高的FDI資本形成比例以及較低的自主創新能力不僅決定了中國經濟具有較高的脆弱性，容易受到外部的各種沖擊而且也決定了中國經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外國經濟主體的控制，這些沖擊和控制也往往直接通過產業安全問題體現出來。

2．從產業控制來看。我們主要從外資的市場占有率、品牌控制及資本控制等方面來分析。

對于外資市場占有率，國際上一般把30%視為警戒線，2005年在中國39個工業行業中，有9個行業的外資市場占有率超過了40%，4個行業超過了50%，而通信設備、計算機等高科技行業則高達80.81% （見表4）。從品牌的控制來說，外商在合資企業中取得控制權后，通過把擱置國內品牌、消弱其營銷力度等方式打壓民族品牌，發展國外品牌，導致許多民族品牌逐漸被邊緣化或退出了市場（如洗滌業，熊貓等品牌的消失），進而影響了一些民族企業的成長和發展。同時，這種情況還會造成國人對國外品牌的認同以及民族品牌的歧視（手機等），這種心理會在潛移默化中增大了FDI對中國產業安全的不良影響。

從資本控制方面來看，中國不少有關國計民生的行業被外資所控制，例如裝備制造行業外資對“西北軸承”、“無錫威孚”等龍頭企業的收購；計算機控制系統對“上海新華”、“浙大中控”的收購；商業零售領域“易初蓮花”、“家樂福”、“沃爾瑪”等大型超市的進入；瑞典“利樂”對灌裝機生產線的壟斷，等等。外資通過股權收購、并購等方式不斷實現吞并中國對其具有潛在威脅的企業，以達到其占領中國市場、控制行業的目的。

3．從企業自主創新能力來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通過吸引利用FDI，引進了大量先進的適用技術，填補了許多國內技術的空白，技術外溢效應也促進了產業技術的改造和產品的升級換代，對中國產業技術的進步產生了重大的促進作用。但是這種引進技術的科技進步機制在很大程度上不利于中國企業的自主創新。

不到4%的自主知識產權率，與世界很多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相比差距非常大。從某種程度上講，FDI的引入抑制中國產業的自主創新能力。因為在引進技術模式下，一方面，引進企業的投資回報周期較短，加之低廉的勞動力，企業在短期內獲得較高的回報，考慮到研發的時間成本和資本投入，企業沒有動力進行創新；另一方面，企業對于引進技術的消化吸收能力不強（見表5）。這種對引進技術的依賴和較低的吸收消化能力影響了中國微觀主體自主創新能力。如此惡性循環，更會加重外資對產業的技術控制，從而對產業安全形成一定的威脅。

4．從產業可持續發展來看。資源和環境是產業可持續發展的保證。高耗能、高污染對中國的資源、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已不容忽視。FDI的吸引利用對此有很大影響。由于受本國生態環境規定的限制，不少外商將本國禁止發展的一些高污染、高耗能產業轉移到中國。由于中國在引資中存在盲目性，并沒有對其進行嚴格的限制和引導。同時，FDI投資于這些產業，存在與國內民族企業爭奪有限資源的問題，這不僅限制了中國部分民族企業的發展，而且加劇了中國能源緊張的狀況，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中國對資源的過度開發，對中國產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帶來了長期的不良影響。

四、結論和建議

FDI對于中國經濟的發展、產業升級以及技術進步有很大的貢獻，但是過度的外資涌入對中國宏觀經濟安全、對行業的控制（市場占有率、技術控制、資本控制等）、對微觀主體自主創新、對產業的可持續發展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進而威脅中國的產業安全。所以必須對外資的引入有一定的限制，同時必須采取措施以維護中國產業安全。

1．調整外商投資政策，由“招商引資”轉向“招商選資”。（1）在政策上應給予內、外資同樣國民待遇。對于這點筆者認為當務之急是要取消地方政府所擁有的招商優惠政策，要加強建立外商直接投資規范，防止地區之間的惡性競爭，創造內外資企業公平競爭的環境。（2）控制FDI規模，提高投資質量和水平。引資的目的是解決儲蓄和外匯缺口，而中國現階段國民儲蓄余額和外匯儲備余額大幅度增加（如圖2），這說明外資對國內資金存在大規模擠出效應。同時，“政策偏好型”外資的引入導致投資質量不高，競爭力較差，嚴重影響了吸引FDI的主要目的——引進技術和外資。所以在政策上應該盡快實現“招商引資”到“招商選資”的轉變。

2．完善法律法規體系、規范外資行為。西方國家對重要行業的外資行為一直實行嚴格的管制，實行積極的行政和法律干預。美國更是全球第一家對外資進行管制的國家。德國《公司法》規定，外資收購德國公司25%或50%以上股權時，必須通知聯邦卡爾局，當收購影響市場控制地位時，收購將被禁止。而韓國在2005年也出臺了抵御外資惡意收購的新規則。所以，依據國際通行規則，制訂透明、穩定、適合中國的跨國公司并購體系的基本框架已成為當務之急。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中國必須進一步完善外資法律體系，盡快填補反壟斷法的立法空白，健全相關法律體系例如《公司法》、《證券法》，并建立健全有關的國有資產評估制度。

3．建立符合中國國情的國家產業安全管理體制。必須建立引進外資的國家產業風險管理與安全防范機制。應有專門的研究機構不斷跟蹤中國利用外資的相關信息，履行產業安全的預警職能和研究職能。為了使監督、管理體制運轉科學，還有必要建立國家宏觀經濟安全的評估指標體系。盡快建立中國產業安全問題的資料庫和信息庫，借鑒和吸收國外經濟安全研究的經驗和成果，采用科學方法，高效、快捷、科學地對各項指標進行監控，及時把握國家產業安全的程度，增強國家產業安全預警能力。

4．加大對科研的投入、增強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提高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是從本質上提高產業國際競爭力、增強中國經濟安全系數的方法。鑒于目前中國的情況，必須從下面幾個方面來進行。（1）進一步優化科技創新的法律和制度環境。科技創新，制度先行。實踐證明，良好的法律和制度環境對于促進科技創新作用重大，不容忽視。所以，應該制定有關保護和激勵技術創新的法律法規、管理條例，出臺相應的鼓勵與優惠措施，在法律和制度上為科技創新提供保障。（2）提高企業對引進技術的消化、吸收能力。前文分析，中國企業對于引進技術的消化吸收程度不高。提高創新能力，首先必須盡可能消除引進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等不利因素，增強企業對于引進技術的消化吸收能力。（3）加大對研發的投入，提高企業自主創新能力。2005年，中國Ｒ＆Ｄ支出占ＧＤＰ比重不到世界平均水平（2.5%）的一半，遠低于高收入國家的平均水平（見表6）。中國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程度嚴重低于世界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⑦，與發達國家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所以，中國必須加大對科研的資本投入，提高勞動生產率，擴大企業的自有技術擁有量，提高產業的國際競爭力，進而增強產業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