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是為了不抽？

主持人語：能否為了讓學生戒煙而允許他們抽煙？本案例中的這個老師處理學生抽煙問題的方法很容易引起爭議，并引來規則與效率等一系列問題。或許，教育在許多時候，不僅僅要依靠規則，更要依靠信任與理解。

教育案例

小李和小王是一前一后轉到我們學校的，小李在我的班上就讀。近來聽宿舍的阿姨反映，他們有抽煙的行為，于是我一直暗中觀察。有一天晚自習的時候，第一節下課的課間我有意地在樓下到處轉轉看看。當我走到二樓的一個廁所的時候，看到門是關著的，但是里面的燈亮著。我猛地推門，看到有兩個人在廁所里，正是小李與小王。小王在玩著手機，小李站在墻邊，右手在我推門進來的瞬間刷地放到了身后，一個火星從他的身后掉落到地上，然后漸漸地熄滅了。我的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我開始盤問小李吸煙了沒有。小李的回答很干脆：“沒有！”我氣極了，但是我還是沉住氣的，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三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我的策略是，以靜來震懾他們。我知道，他們此時的心里一定是很虛的。對視了大概十多分鐘后，我開始以那個落地熄滅的火星為突破點追問下去。小李終于招架不住，承認了剛才抽煙的事實。后來，我也就知道了小王也抽煙的事情。原來，小李在原來的學校里抽煙，但是到了我們學校，由于沒有人抽煙，而且抓得較緊，所以，一直不敢抽煙。可是，沒有想到，這個學期剛轉來的小王竟然是個抽煙的老手，兩人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對于這件事情的處理是這樣的：沒收他們身上的香煙，與家長溝通，教育他們不要再抽煙了。他們的態度也非常誠懇，答應絕不再抽煙了。好多事實讓我明白，對于不少學生來說，處分是沒有什么大用的，關鍵是攻心。所以我決定攻心為上，不處分他們。

可是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雖然此后的一段時間他們沒有抽煙，可是不久，小王竟又有了抽煙的行為，而且，他坦白地跟他的班主任老師說，他吸煙是有些癮的，如果過一段時間不抽的話，就很難過，右手發麻，人也很沒有精神，要吸上幾口煙才能恢復狀態。

我知道這事難辦了。處分沒有用，說服又不行，于是，我想建議學校叫小王回家戒煙，等到煙戒了再來學校上課。可是，小王哭泣著保證，以后不會再抽煙了。我知道，對于這樣的孩子，戒煙要有一個過程，教師要幫助并督促他戒煙。于是，我苦口婆心地跟他講道理，勸說他戒煙，他痛哭流涕著保證不再抽煙了。

可沒過幾天，阿姨說宿舍里又有了煙味。這次，我真的生氣了。小李與小王也覺得很對不起我，但是，他們也覺得實在沒有辦法。

怎么辦呢？我在心里思慮著。我的基本態度是，同情但是不能留情，處分但是不能放棄。于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處分加協議”，對于他們兩人的抽煙行為，學校給小李與小王記大過一次的處分，但是，我跟他們約定，不張貼布告，且與他們簽訂了一份協議：

協議書

1．為督促與幫助小李和小王戒煙，使其能夠養成良好的行為習慣，故簽訂本協議。

2．協議的具體內容如下：

①小李與小王確因煙癮來了無法忍受，可以向老師提出，經允許可抽煙，但是必須在規定的地點。

②申請抽煙的次數必須遞減，直至消除。

③設立小李與小王抽煙次數登記表，逐次登記小李與小王抽煙的次數。

④除了經批準后抽煙以外，不準在任何地點與時間抽煙與買煙，否則，將會受到嚴肅的處理，直至退學。

⑤戒煙成功后，即刻撤銷處分，并給予大力表揚。

⑥老師對小李與小王的戒煙提供幫助、督促與鼓勵，小李與小王更要提高自己的意志力與自信心。

2007年5月7日

經教育與引導，小李與小王對這份協議也很認同，并在協議上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案例提供：江蘇省昆山市國際學校 劉恩樵）

聲音

朱忠國：

學生抽煙，往往來自對成人的模仿。學校里有不少老師也抽煙，如何去說服學生呢？假如這位老師也抽煙，不妨與他們一起戒煙，就一切都可以解決了。如果教育他們的是一個不抽煙的老師，也只能去攻學生的心，給他們講清楚吸煙的害處，特別是有癮的那個學生是活生生的例子……讓他們打心眼兒里同意戒煙。然后，老師再幫助他們一起戒，如：想抽時，到老師家里，或讓老師知道的地方，讓學生為老師所做的一切感動！

黃克東：

1．老師的指導思想是對的，但僅憑一紙協議就想達到為兩個學生解除煙癮的目的可能實現不了。因為煙癮從本質上講是一種病理反應，需要有極強的意志力才能戒除。那么多的成年人戒煙失敗就是例證。

2．協議如果無法執行就只能是一紙空文，而文中的協議就屬于難以執行的那種。因為學生要避開老師抽煙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學生沒有極強的意志力戰勝煙癮，另一方面，又要遵守協議，那么，他們就只能選擇欺騙老師這一條路。這樣，對學生誠信品質的養成是不利的。

3．用不公開記大過的方法來要求學生戒煙，事實上是一種利益要挾，忽略了學生的生理和心理特點，顯得不夠人道。

4．我個人認為較為恰當的做法是：第一，跟兩位學生推心置腹地溝通，講明吸煙的危害（最好搜集一些比較有說服力的資料讓學生自己看）。第二，取得學生的信任后，極力勸說學生自己告訴家長。如學生實在害怕，就由老師轉告家長，以獲得家長的理解和支持。第三，采用科學的辦法幫助學生戒除煙癮。比如到專業醫院就診，找心理醫生開導，用積極的活動占據休息時間等。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家長和老師的耐心和決心。老師要從心里接納這兩個學生，不要有任何潛意識的歧視。要讓學生感受到老師濃濃的真情和殷切的希望，比如隨時關注他們的學習和生活，對他們委以“重任”，在一些閃光的方面有意識地樹立他們為榜樣，等等。總之，就是要有水滴石穿、繩鋸木斷的決心。

毛春鏵：

教師要關注學生的“個人成長史”，就是不拘泥于表面的現象，而要深入了解事件背后的真相，了解一種現象形成的歷史根源。很遺憾，雖然我看到了很多關于對這件事的后續處理，卻始終沒有看到這兩位同學抽煙的原因是什么，也沒有看到老師有弄清原因的意圖，這就像沒有了解病人的病史和病因，卻要給他開藥方一樣。我可以預測到這樣的結果，就是貓和老鼠的游戲開始了：學生會竭盡所能躲著老師抽煙，甚至會安排一個人在外面“望風”，輪流在廁所里“過把癮”，因為我們壓根就沒有找到這兩位同學抽煙的原因。

另外，以我的經驗，這兩個學生的花園里長了雜草（抽煙），也許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的莊稼長得不旺（不愛學習，沒有人生理想和追求），才給了雜草滋生的空間。

實踐證明，“望聞問切”各種手段并用，才有可能準確把握病情，這是開出合適藥方的前提。

專家視點：

劉祥：

任何案例的背后，都隱含著諸多復雜的要素。

就這個案例來看，我們至少應該從如下方面入手來解決問題：

第一，學生為什么要抽煙。眼下，幾乎各類學校中，都能夠找尋到一些抽煙的學生。這些孩子，課余時間就躲到廁所或者校園一些隱蔽角落吞云吐霧。是他們果真煙癮大到了無法戒除的地步嗎？其中可能有少數人確實如此，而更多的人，是想利用這個抽煙的機會，一方面謀求一種團體內的認同；另一方面，打造一種類似“我是流氓我怕誰”的病態價值觀。也就是說，“抽煙”這個成年世界的尋常現象，在少年世界中，成為大膽、反叛、無畏、破壞等諸多表現的代名詞。敢于違抗《中小學生日常行為規范》的規則，成為一部分學生心目中的“英雄”行為。他們利用這樣的行為，試圖樹立起自身在校園內的“另類”形象，用這樣的形象，來吸納具有相同心態者的目光，借以擴大自己的小團體力量。同時利用這樣的形象，在所謂的“好學生”中樹起一道壁壘，使“好學生”們對其心存畏懼。

第二，抽上煙了怎么辦。發現學生違反規定抽煙，自然是很頭疼的事情。但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一味地處罰，肯定難以取得好的效果，而僅僅依靠學生自身的自律與覺醒，更無法實現目標。為此，我們需要先分析情況，再具體問題具體對待。

對于沒有抽煙上癮的學生，解決問題的方法似乎并不少。

常見的辦法中，一是威壓，用強勢威嚇，迫使其不敢抽煙。但這是下策，因為強勢威壓容易激發逆反。二是感化，用班主任無微不至的關愛，感化學生，使其在內心道德的壓迫下，以放棄抽煙來回報教師的格外關照。這個辦法，需要花費太多時間，也含有另一層的壓迫于其中。三是與家長聯系，采用經濟控制手法。這個方法，處理好了，有效果；處理不好，反而可能使學生走向危險的道路。四是教育，班主任采用死纏爛打的方法，抓住一切可能發生抽煙故事的時間，和學生進行多主題交流。同時，在班級內落實兩三位表現較好，且與抽煙者關系也不錯的同學，在可能抽煙的時間內，多邀請抽煙者參與其他相對有價值的活動，為其營造脫離抽煙團體的環境。此法相對來說，效果不錯。五是平等教育。班主任放下管理者的身份，用平等的姿態，和學生交流，了解其抽煙的心態，包括是否上癮，是否影響日常生活費用，是否是希望借助抽煙引起別人關注等。在摸清學生真實心態后，依舊以平等的心態和學生一起制定一個遠離香煙的辦法。這個計劃，重點要放在如何幫助抽煙者逐步脫離已經形成的小團體的影響和威脅上。同時，要利用可能的機會，對這些孩子在擺脫抽煙毛病中出現的點滴進步進行充分的肯定。這樣，效果可能更好些。

對于已經上癮的學生，除上述方法外，還應該考慮到一個事實：無數成年煙民，反復戒煙都戒不了。而孩子又怎么會因為處分或者協定，就輕易把煙癮戒除？

當然也不是沒有方法。只是這里需要的是換種思維方式處理問題：姑且承認其吸煙的合法性，只是通過具體措施，幫助其逐步減少吸煙量。比如，像案例中的老師那樣，與該生簽訂協議，逐步減少吸煙量，直至徹底戒煙。不過，這個方法中需要的是監督者的持之以恒。如果監督不能到位，通常很難有實際效果。

另一種辦法，屬于特病特治。在限制學生抽煙量的同時，用其節省下來的香煙費，購買戒煙香煙或戒煙糖，借助物理方法，幫助學生戒煙。需要注意的是，不需要班主任高風亮節，自己掏錢買戒煙藥品給學生，那樣，效果可能并不理想。

另外，還要防范可能出現的反復。首先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出現反復的可能性很大。其次要有長久幫助的意識。再次，要繼續營造良好的環境，盡可能為學生提供引起他人關注的機會。落實這幾條，效果可能會好得多。

（新教育研究中心供稿）

（責編 子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