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被尊重的需要,因為尊重可以體現自身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價值。然而,社會生活的紛繁復雜,人們價值取向與利益需求的多元化,使得“尊重”具有了多重的選擇性,,在尊重與被尊重之間,形成了各種各樣不同的關系,不同的指向。簡而言之,除了一般意義上的晚輩對長輩和社會上人與人之間應有的尊重之外,被“尊重”者的身份和特征,也會使得受到的“尊重”復雜化。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官本位的社會,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說白了就是“唯有做官高”,做了官就成了老爺,百姓見了就得回避、下跪。但仔細想想,其實跪的不是具體的人,而是權力,因為一旦去掉了烏紗,便什么也不是了。這就是典型的權力崇拜,它與誰坐在臺上并沒有多大的關系。問題在于,并不是所有當權者都能夠看清楚這一點,有些人一旦大權在握,便很容易把自己當成智慧的化身、道德的楷模,唯我獨尊,目空一切,把別人對權力的追捧當作對自己才德的尊重,聽到叫好之聲,便昏昏然陶醉其中。然而有朝一日不再擁有權力,門庭冷落車馬稀,才發現原來一切皆空,便會感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豈不哀哉?
與權力崇拜相應的,是人們對財富的推崇。在這個拜金主義盛行的世界,財富的擁有者在社會上享有獨特的地位,引得令人艷羨的目光。但他們一邊享受著人們略帶嫉妒的“尊重”,一邊又憂心忡忡地盯著自己的口袋,唯恐出現閃失,因而不敢輕易相信人,甚至連戀愛都成了問題,對方愛錢還是愛人的疑惑始終縈繞心中,揮之不去。盡管如此,這類人還可以算作有錢人中有自知之明者。如果認為有錢便有了一切,把那些出于各種利益關聯的形形色色的恭維,當成了自己真正的魅力,或為所欲為,或附庸風雅,結果只能是沐猴而冠,貽笑大方,更是可悲而可嘆。
對一個人的真正的尊重,應該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任何權力和物質利益牽絆的,是基于個人道德修養與人品之上的,是對其自身人格魅力的尊重,對其身上閃現的人性光輝的尊重,也是對人類高尚靈魂的尊重。這種尊重最具審美價值,也在很大程度上更能體現生命的意義。因此,在一個社會,什么樣的人得到尊重,體現出這個社會文明與進步所能達到的高度;一個人選擇什么樣的尊重目標,也是他的人生觀和價值取向的真實反映。
所以,權力和財富,可以在世俗的層面上代表一個人的成功,但卻無法確定他是否會得到真正的尊重。在權力與財富的光暈之下,要想剝離出真正屬于人本身理應得到的尊重,的確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為人與為官的關系問題,為富仁與不仁的問題,總能成為一個話題,引起人們的熱議。因為在權力與財富表面上得到“尊重”的同時,也會成為許多擁有者被人真正尊重的巨大障礙。他們很容易把人們對權力與財富的追捧當作自身價值的體現,從而迷失自我,讓自己變成一個被權力和財富抽空了的軀殼,一旦失去它們,便會一無所有。
這讓人想到了我們的校長。中國的校長算不算官呢,按道理應該沾點邊吧,因為校長是有級別的,什么縣級校長,科級校長,不一而足。但問題是,是不是一個好校長,能不能當好一個校長,和級別有什么關系呢?過去的許多校長,皆被視為社會名流,主要原因可能有兩條,一是整個社會尊師重教,二是能做到校長位置上的,多是為大家所推崇的正派賢達之人,因而享有較高的社會聲望。如果一個校長不是因為做人正派,品德高尚,學識淵博,治校有方而享譽一方,而是因為級別高而被人高看一眼,因為手中握有招收學生的權力而被人仰視,就不僅僅是校長的悲哀,也是學校的悲哀,更是教育的悲哀。
教育是塑造人的靈魂的事業,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在精神的層面上,保持一種超脫于世俗之外的清高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如果通過我們的努力,讓人們對教育事業,對教育工作者,抱有一種沒有任何功利目的的真正意義上的尊重,讓教育和教育工作者的真實價值得到應有的體現,則是教育本質上的一種回歸。倘若我們為身外之物所累,在權與利的熏染中迷失了自我,我們又能拿什么來面對學生,用什么來塑造我們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