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三題

故 鄉

透過厚重若鉛的歷史煙云，人們便驚異的發現七十年前發生在中國南部茂密叢林里的長征，宛如一條地球上的紅飄帶，從南向北，自東而西飄曳在萬水千山……因此，人們更驚異地發現，那迷人的紅飄帶竟然在黃河西岸的金色群山，群山迤邐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名叫保安的邊荒小縣挽系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這不能不看作一個歷史的偶然。

當毛澤東和他的戰友輾轉跋涉了二萬五千里的山山水水，帶著血漬，帶著疲憊小憩哈達鋪后，一張國民黨的報紙將長征的行程打亂，也將我故鄉的山水人物印入偉人的腦海眼簾。走進黃河西岸的高原，也就走進了我的故鄉，為了我故鄉的安逸，“割尾巴”戰斗就不失時機地飄起鏖戰的硝煙，一塊字跡潦草的牌匾，“蘇維埃政府”幾個字竟惹得一群鐵打的漢子，涕泗滂沱，嗚嗚咽咽地哭成一片。毛澤東在洛河河邊一個未名的小山村，用那雙指點江山的大手，捧著一只粗糙的海青碗和一碗故鄉盛產的蕎麥饹，向一位追隨革命的普通村婦預言，革命一定會勝利。那時恰好是1935年的深秋季節，故鄉的洛河在金丁山下正淌得鳴鳴濺濺……此后長征途中的毛澤東，在故鄉的山外直羅鎮舉行了一場漂亮的奠基禮，在瓦窯堡暗黑的地牢里讓故鄉的赤子劉志丹脫出囹圄，重新躍馬高原，在高聳的炮樓山下，將故鄉定為赤色首都，帷幄運籌，斗智斗勇，粉碎了張國燾的分裂陰謀，讓一、二方面軍三大主力在遙遠的會寧匯成洶涌滾滾的紅色鐵流，和平解決了西安事變，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故鄉頓時成為中國革命的心臟。在周河邊用故鄉的驚天鑼鼓，野野嗩吶，火紅秧歌將百戰歸來的朱德總司令和四方面軍軍部擁在懷中，笑逐彩云，淚濕睫毛。在一排當年宋代將士戍邊御敵的破敝窯洞中，毛澤東對一位藍眼碧發的山姆大叔娓娓講述：長征是人類歷史上的奇跡，是宣言書，是宣傳隊，也是播種機……當然也夸我的故鄉是中國革命的落腳點和出發點……那位叫斯諾的山姆大叔頻頻頷首，匆匆速記。因此，故鄉與長征的千絲萬縷都隱隱回蕩在《紅星照耀下的中國》，成為歷史遄飛的絕響……。

蕎 麥

從蕎麥開花一溜溜白，到三十三顆蕎麥喲九十九道棱，再到蕎面饹羊腥湯……陜北民歌“信天游”從花兒、果實、風味……熱烈而吭亮地對蕎麥進行一再詠嘆……

蕎麥的殊榮

六十年前，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染著二萬五千里的厚厚風塵和吳旗鎮割尾巴戰斗的濃濃硝煙，在陜北的一個初秋日，手捧著一海碗濃香撲鼻的蕎面，充滿自信地對村民們說：“革命一定會勝利”。不久，當周恩來的夫人鄧穎超陪著那位來自大洋彼岸的《西行漫記》的作者埃德加·斯諾在劉志丹妻子同桂榮家中品嘗剁蕎面的美味，并嘖嘖贊美，連聲不斷時，蕎麥也算是風光占盡，聲名遠播了……

蕎麥的妙用

蟄居陜北黃土高原的志丹，素以“蕎麥之鄉”而著稱于世。志丹的蕎麥品質優良，無污染，屬純天然綠色食品，據中國醫科院的測定：志丹蕎麥粉中含蛋白質10．6％，脂肪2．5％，明顯高于大米和白面。蕎麥粉中含19種氨基酸，人體必需的8種氨基酸齊全且比例合理，賴氨酸含量高達0．67－0．71％，比谷類作物賴氨酸含量最高的燕麥還高42％。苦蕎粉中含抗癌成分的蘆丁素為0．8％。此外，蕎麥粉中還含對人體有益的多種礦物質鐵、鎂、鋅、銅、鈣、硒和多種維生素，被營養學家譽為二十一世紀最有前途的綠色食品，同時，蕎面的醫用價值很高，據北京同仁醫院等12家著名醫院的臨床觀察表明，蕎麥和苦蕎麥對治療和預防糖尿病、冠心病、動脈硬化、高血壓等頑癥具有明顯療效。國外研究還表明，蕎麥、苦蕎麥具有增強機體免疫力和抗炎防癌作用。目前，日本、美國、法國、加拿大已將蕎麥食品列入高級營養品類。

蕎麥的開發

在當地人的生活食譜中蕎麥被制作好饹、好的、涼粉等各種婚喪嫁娶迎親待客的美味佳肴和風味小吃，令許多外鄉人咋舌和著迷。如今在改革開放的年代里，蕎麥已從傳統的民間風味中緩緩走出，經現代企業深加工之后，生產出蕎麥掛面、方便面、餅干、醬醋等30多個系列產品，并以營養豐富、味美可口、健身益智而行銷各地。并陸續在省市和全國展銷會上連獲金將。1９93年的初夏，香港信明實業有限公司，西安胡氏綠色食品有限公司都紛紛遠赴志丹投資開發蕎麥產品。同樣也是在陜北的一個初秋日子里，山外飛鴻蕎麥被中國保健品國際交流推薦會認定為“國際推薦保健品”。

蕎麥已經走遍全國，蕎麥也將傳遍世界……

劍 情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三年，在紀念劉志丹將軍誕辰90周年的日子里，江澤民總書記欣然題詞：“學習劉志丹同志的革命精神，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題記

隔著玻璃柜的透明，我靜靜地望著一柄三尺盈余的長劍，通體遭歲月的風塵剝啄后，銹痕斑斑，呈蒼暗之色，凝重、蒼邁……全沒有古籍中白光如虹，嘯鳴如淵的神采，仿佛是久歷坎坷，長途跋涉的疲憊旅人，酣酣地伏臥進歲月幽昧的角落，相對著一彎冷月，撫遍往事依依的世界，欲訴欲止地仰觀層迭的一面黃土高坡，捕捉那樹枝狀的大小脈管里隱隱吟哦的一線澗溪……年愈七旬的老劍，皮膚下隱隱微動的脈博，又使它沉緬于：第一次被主人撫愛于黃埔軍校時的快感，沉浸在筆直的操練方陣，激越飛揚的校園歌聲……思緒像曲徑通幽的小徑，不緊不慢地往下走著，南海的蜃氣已深深地潛入它的軀體，黃昏的血色里，惠陽城頭孤懸著一只失血太多的金鳥。它的主人是那來自高原深壑的陜北少年，用它一口氣插入六名粵匪的心窩，都是相同的動作，都是相同的姿勢，都是相同的劈刺角度，那么結果也就不待而言了，也是一致的穿胸而過，直至透背……它酣暢淋漓的舞動，也隱隱地微熏在血的醉意中……天旋地轉，但日子相對有些孤寂平淡，就在這平淡難排的一個春季，它踏上了陪主人歸返三秦大地的征程，又是輾轉，又是蟄伏，斷斷續續的些許日子后，峰回路轉，晴空霹靂，它再次顫栗在關中霸王基業，引古今多少英雄折腰的疆場。它的主人勇敢而瀟灑地發起了一場“渭華暴動”。暴動中，它的身世和經歷，分外引人注目和欽佩，它再次用敵人的血肉淬火加鋼，鐵鉤銀劃地力透民族史冊的紙背……往事如夢，溯著夢的輕波斜仄、依回，在照金它曾為主人的遭際幽幽地發出不平的鳴響，灑一汪清淚；在南梁堡，一叢燒破陜甘的天，中國的天的篝火，映得臉面赧紅，激情殆蕩的血，為主人斫伐過綿密的天然次生林的藤蔓、荊棘，也為主人消瘦的面容，心里酸酸地模仿他暗啞的嗓音唱過野野的酸酸的信天游……，思路伏落行到此戛然而止，往事依依，突然羽化一縷飄然升騰的青煙……，當它和主人從星疏月淡，光線羸弱的瓦窯堡囚獄中走出后，榮幸地見到毛澤東、周恩來等一群活在傳說中的神話般的人物后，一切怨艾、疑惑、苦悶都一任幸福的淚水沖刷的無影無蹤，神情陡漲、一躍馬背，馳騁于黃河之濱的疆場……，山霧彌漫，純屬意外，純屬意外呀！一粒罪惡的子彈在晉北中陽縣的三交鎮上攢射，它的主人忽然壯軀撲地，殞星倏落，天光失色，黃河濁濁，吟唱出古老而哀婉的情歌，濁液淋漓，漲水三尺月余方歇……

依著主人的遺囑，它掛甲歸田，青虹入泉，寄身民間，輾轉浪跡在黃河、延河、洛河之間的千溝萬壑，光陰荏苒，幾十年的晨昏，仿佛只是電光離合的瞬間，夜深人靜，月白風清時，它常常踽踽曠漠的高原，對一彎冷月，娓娓引談，……季風呼嘯，雷鳴電閃，暴雨交加時，它也躍躍欲動，體內漫卷著早年歲月壯懷激烈，屠敵飲血含笑疆場時的飄逸，卓約，依稀又嗅到了主人的那熟悉的泥土味，煙草味，赤誠剛勁的味兒……

當八十年代第五個孟春，主人的惟一骨血，用她那女性特有的溫存，撫摸著它日漸老邁，銹跡縷縷的體軀時，它再一次，也許是最后一次顫顫地處于一種等待勇敢迸發的沖動中，它的心在將軍女兒的波光淚影中，漸漸復蘇，幾欲飛鞘而出，日光交合，演一套主人生前獨喜的劍舞……，在與將軍骨血涕淚相逢，幽幽咽咽的交流中，它忘卻了漫長歲月濡染的寵辱，靜泊在將軍長眠的墓側，做一段民族史詩的殘痕淡墨，一由后生的少男少女目光熱熱的探究，口舌戚戚的摹擬……。

責任編輯 劉亦群

姜永明 曾出版作品三部，發表散文多篇。現供職于延安市志丹縣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