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戰爭》一書的作者宋鴻兵試圖向我們指出,真正統治世界的往往不是政治家,而是控制著貨幣供應的人。
尼克松不理解或不想去理解黃金何以如決堤的江河奔涌外逃,無論美國政府如何阻擋都無濟于事。問題的本質在于美國收支賬目出現了爆炸性的赤字,美國實際上已無力保持對黃金的固定匯率。不是黃金數量太少,而是美國的銀行系統創造出了太多的美元。
1971年8月15日,最后的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美國已經無力履行美元與黃金掛鉤的國際承諾了,這是美國繼1933年羅斯福對美國國內人民賴賬以來,再次對國際社會賴賬。尼克松在當天晚上發表的演說中,猛烈抨擊了國際金融市場上的投機分子制造了金融市場的混亂,為了保衛美元必須“暫時”放棄美元兌換黃金。問題是,誰是尼克松所指的“投機分子”呢?要知道,當年索羅斯們還小,外匯市場由于布雷頓體系的制約,匯率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并不是每一個投資人都可以找美國兌換黃金,只有各國的中央銀行才有這個資格。而當年挑頭“鬧事”的自然是法國政府了。
當黃金和美元的最后一絲聯系在1971年8月15日被尼克松總統斬斷之后,讓國際銀行家緊張激動的時刻終于來到了,這是人類有史以來,全世界第一次一起進入法幣時代,這對人類社會和文明究竟是福是禍,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以美聯儲為首的西方工業國在掙脫了黃金這一束縛之后,果然開始了前所未有的信貸擴張時代,貨幣發行已達到毫無節制、隨心所欲的程度,到2006年為止,美國的政府、公司和私人欠債總額已經高達44萬億美元,如果按照5%的最低利息估算,每年僅需償還的利息就高達2.2萬億美元。
問題是這樣的債務已經到了無法償還的程度,而債務又必須被償還,如果不是欠錢的人還,就是借錢的人還,更糟的是,最后會由辛勤勞動的世界各國納稅人來償還。
“經濟刺客”與石油美元回流
1973年10月6日,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埃及和敘利亞同時對以色列發動進攻。果然不出國際銀行家所料,由于美國對以色列的偏袒政策,10月16日中東地區的伊朗、沙特和四個阿拉伯國家祭出“石油武器”,同時宣布油價上漲70%。此舉對20世紀70年代以后的世界格局造成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在科威特的阿拉伯國家部長會議上,伊拉克代表強烈要求鎖定美國為主要打擊目標,他建議其他國家一起沒收美國在阿拉伯國家的商業財產并實施國有化,對美國實施石油禁運,從美國的銀行系統中撤出所有資金,他認為這將造成美國陷入29年以來的最大經濟危機。雖然這些過激的提議沒有被采納,但在10月17日他們達成一致,削減5%的石油產量,并持續每月減少5%的產量,直至他們的政治目標得以實現。
10月19日,尼克松總統要求國會立即向以色列提供22億美元的緊急援助。10月20日,沙特和其他阿拉伯國家宣布完全停止向美國出口石油。國際石油價格應聲暴漲,從1970年的1.39美元一桶原油沖到1974年的8.32美元。雖然石油禁運只持續了5個月,到1974年3月結束,但是,這次事件極大地震動了西方社會。
國際銀行家則千方百計地謀劃,確保流進沙特等國的石油美元流回美國。
經過仔細分析,美國決定采取“分而制之”的策略,從內部分化和瓦解中東石油出產國。而主要突擊方向被選定為沙特。沙特是一個地廣人稀的國家,盛產石油,地處中東腹地,伊朗、敘利亞、伊拉克、以色列等強鄰環伺,軍事防御力量極端單薄,沙特王室有一種深刻的不安全感。洞察了這一弱點之后,美國向沙特提出了很有吸引力的拉攏條件,全面的政治支持,必要時的軍事保護,并提供技術支援、軍事訓練,以確保沙特王室永續存在。條件是,石油交易必須以美元結算,沙特必須用賺來的石油美元購買美國國庫券,確保美國的石油供應,石油價格波動必須經過美國認可,如果伊朗、伊拉克、印尼或委內瑞拉對美國實施石油禁運,沙特有義務彌補由此產生的石油供應量缺口,沙特還需要從中“勸阻”其他國家對美國的石油禁運。
“經濟刺客”帕金先生被派往沙特去做這個計劃的具體操盤手。作為一家世界著名工程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帕金先生的任務就是,“盡最大的想象力來使大量投資在沙特經濟中顯得非常有前景,前提是,必須由美國的工程和建筑公司中標”。
在經過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帕金突然產生了一個靈感,沙特首都利雅得大街上的羊群與現代化的氣息差距太大,如果進行大規模城市建設,能夠賺回很多石油美元。另一方面,帕金深知歐佩克成員國的經濟學家大聲疾呼要求對石油進行深加工,擁有自己的石油精煉工業,以獲得比出售原油更高的利潤。帕金想到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解決方案,從處理羊群入手,石油美元收入可以用來支付美國最昂貴的現代化的垃圾處理設備,美化利雅得的市政建設也需要大批高精尖的美國產品。在工業方面,石油美元將被用于運輸原油,在加工原油的基礎設施方面,巨大的石油加工工業區將在沙漠中拔地而起,它們的四周則是大型工業園,大型發電廠,變電輸電系統,高速公路,石油管道,通訊系統,機場,海港改造,以及與之配套的巨大的服務業體系。
帕金的計劃分成了兩大類項目,一類是基礎硬件設施建設的合同,一類是長期服務與管理合同,MAIN、Bechtel、Brown Root、Halliburton、Stone Webster等美國各類公司將在未來幾十年賺得盆滿缽滿。
帕金還想到了更遠的前景,保護阿拉伯半島所產生的巨大產業鏈:美國軍事基地建設,國防工業合同和其他相關的一切活動的合同,還包括更加龐大的管理與服務合同。而這一切又會產生新一波的工程建設合同,諸如軍用機場、導彈基地、人員培訓中心等所有與之相關的項目。
帕金的目標是,不僅要讓石油美元絕大部分流回美國,還要使這筆巨款所產生的利息收益全部花在美國公司身上。
沙特人會對這樣“現代化”的工業基礎設施和城市市容備感驕傲,其他歐佩克國家將艷羨沙特如此迅速地變成了一個“現代國家”,然后這一套計劃將被用于其他國家。
帕金的出色計劃和游說能力令幕后大老板非常滿意,在這樣一個大計劃之下,基辛格博士于1974年來到沙特,最終敲定了石油美元的大政方針。
脫離了金本位庇護的風雨飄搖中的美元,終于找到了石油這個避難所。
里根遇刺:粉碎金本位的最后希望
盡管在世界范圍內,金本位已經被全面廢除,除了瑞士等極少數國家,黃金與紙幣已經全然沒有任何聯系,但是最讓國際銀行家寢食難安的還是黃金的價格在整個20世紀70年代的持續上漲,防止金本位復辟乃國際銀行家最高優先級的工作。
1975年1月1日,為了向世人展現黃金不過是一種普通金屬,增加人們對純紙幣美元的信心,美國政府決定解除對美國人民實行了長達40年的黃金持有禁令。其他國家對黃金則采取課以重稅的辦法來減少人民對黃金的需求,有的甚至征收高達50%的黃金增值稅。美國人在黃金消失了40年后,已經對黃金非常生疏了,再加上購買的煩瑣與不便,黃金解禁并沒有產生預想的緊張局面,國際銀行家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當后來的美聯儲主席保羅#8226;沃爾克看到前中央銀行家約翰#8226;埃克斯特手中玩弄的金幣時,歐內斯特#8226;威爾克在《為什么要黃金》一書中,點出了國際銀行家打壓黃金的實質:
從1975年開始,美國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主要成員國的配合下開始了“打壓”世界黃金市場的征途。打壓黃金價格的目的在于使主要國家的人民信服紙幣比黃金更好。成功(控制黃金價格)的操作,將確保超量發行紙幣的過程能夠無限延續下去。
經濟學家們也異口同聲地認為在失去政府官方的購買需求之后,黃金會被證明是一種幾乎沒有什么價值的東西。有些人甚至認為25美元一盎司才是黃金的“內在價值”。
1975年8月,為了進一步消除黃金的影響力,美國和西方工業國決定各國的黃金儲備量不再增加,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黃金需要拋售5 000萬盎司來壓低金價。但是黃金價格依舊堅挺,并在1979年9月沖到了430美元一盎司,此時的金價比起1971年布雷頓體系解體時的價格已經上漲了十幾倍。
美國財政部于1975年1月開始第一次拍賣黃金,后來從30萬盎司的拍賣量增加到75萬盎司,仍然難以抵擋黃金的買盤。只有當財政部1978年11月宣布空前的150萬盎司的拍賣量時,市場價格才有少許回落。到1979年10月16日,美國財政部終于撐不住了,宣布將定期拍賣改為“意外”拍賣。
400美元一盎司的黃金價格被普遍認為合理地反映了美元從1933年以來嚴重超量發行的事實,應該是穩定而可持續的價位。
但是1979年11月爆發的“伊朗人質危機”改變了黃金的長期價格走向。美聯儲在危機爆發后迅速宣布凍結伊朗在美國的黃金儲備,這一舉動讓世界各國的中央銀行從心底冒出一絲寒意:如果伊朗的黃金可以被凍結,大家存在美國的黃金也都不安全。于是各國紛紛購買黃金并直接運回本國儲存。伊朗更是驚恐萬狀地在國際市場上狂買黃金,伊拉克也不甘寂寞,加入了超級買家的行列,金價在幾個星期之內就跳上了850美元一盎司的云端。
目睹了這一切滄桑巨變的里根總統,開始確信只有恢復金本位才能挽救美國經濟。1981年1月,里根上任伊始就要求國會成立“黃金委員會”(Gold Commission)研究恢復金本位的可行性。此舉直接觸犯了國際銀行家的禁區,1981年3月30日,入主白宮僅69天的里根就被一名叫辛克利的追星族一槍打中,子彈距心臟僅1毫米。據說此人這樣做是為了吸引著名影星朱迪#8226;福斯特的注意。當然,和絕大多數刺殺美國總統的兇手一樣,此人被認為神經有問題。
這一槍不僅使里根總統“清醒”過來,也打碎了恢復金本位的最后希望。1982年3月,17人組成的“黃金委員會”以15比2票的差距,否決了恢復金本位的思路,里根總統趕緊“從善如流”。
從此,再也沒有一位美國總統敢動恢復金本位的念頭了。
(本文經授權摘自中信出版社《貨幣戰爭》一書,作者為宋鴻兵,2007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