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陶然：鄉間茶話

陳陶然：現旅居新西蘭，新西蘭奧克蘭大學影視傳媒碩士。曾在福州從事媒體工作多年，有小專欄見于《錢江晚報》、《福州晚報》等，小說、隨筆見于《上海文學》、《上海文壇》等雜志，自認是一只除茶文化之外還愛好許多的三腳貓。

逢人常問及茶事，現在成了我的習慣之一。日前碰到自南島來的一個影視工作者史蒂夫，大家在西區的馬克西姆咖啡館吃午飯，由于都點了雞肝燴飯，于是瓜葛到了新西蘭的鄉村生活。史蒂夫出生在新西蘭北島的一個小鎮，稱那里是鄉下。又說雞肝屬于他鄉居生活記憶的一部分，年輕時非常愛吃。我順口接著問鄉下喝什么茶、辦不辦正式的茶會，他答：茶雖喝，茶會不常有。有些關乎茶的軼事，倒很有趣。

1950年，新西蘭的鄉村生活可以說是粗陋的，普通人家沒有什么像樣的茶具能在正式茶會上炫耀一下——或許有極少數家庭擁有從英國祖父或姨媽那里繼承來的道頓名瓷，通常也將這寶物束之高閣，不舍得輕易示人，史蒂夫的家正好是平凡人家；他的媽媽和妹妹，有一天卻獲悉有遠房貴戚可能來訪。媽媽為難的是：不知這位貴戚，究竟來不來?

史蒂夫家的后門，對著鎮的主街；街上離家不遠，有間小瓷器店。史媽媽倒是去探查過幾回——中意的一套漂亮茶具，價格不菲，始終沒下得了決心買。今天家里如有貴客，就只好咬咬牙買下那套好東西，裝裝門面；如果貴客最后竟沒有來，買了那么貴價的茶具，不如把錢用在更實用的地方呢。

史媽媽一邊低聲恨恨道：“這人也不說清楚到底來是不來啊”一邊還要打點精神，自己后門守著，卻吩咐女兒上前門巷頭望風。但見那貴戚蹤影，趕緊通報。

一早上等啊等啊，近下午1時，只聽碎步急急這邊來也。又聽女兒顧不得壓低的嗓門喊到：“來了來了”。這邊廂捏好了錢夾的史媽媽立即一溜小跑沖出后門，直奔瓷器店。

女兒自前門將客人請進屋里，稍坐寒暄。不一會兒，史媽媽喘息未定地呈上了由鑲銀邊的骨瓷茶碟盛著的小松餅。賓主就著熱騰騰的紅茶，敘話家常。這客人端著精美的杯子，贊了聲“不錯”——那邊母女對視一眼，才雙雙松了口氣。

史家后來也很少用到那套茶具。等史蒂夫長大離家到南島發展，連回家同母親妹妹喝茶的機會也日漸稀少。如今那套茶具，還珍藏在史蒂夫北島鄉間祖居。這段往年茶話，就當是為我們的雞肝燴飯佐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