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育民的“老照片”

有一句格言，記不清是誰說的，意思是：人生最系戀的是過去，最悠忽的是現在，最希冀的是將來。大致從時序上指出了人們思想的存在狀態。但我想，這句話對于處在人生上升段的中青年或可適用，而對于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則未必。因為，老人的“現在”，大抵已經定格，“將來”似乎并不重要，唯剩下的“過去”，倒的確是縈懷腦際，揮之難舍。所以，回憶往事，嘮叨過去，常常是老年人的通病。人生的驛站既然即將打烊，對自己作個盤點，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就個人而言，是一個總結；對親朋好友來說，則是留個紀念。

最近，丁育民先生把自己昔日發表于報刊的一些小說，以《棲夢湖上的霧》為書名，結集付梓，我想大概也是這番意思罷。

我這樣猜測，根據主要有兩點。

《棲夢湖上的霧》附錄了作者大量的老照片。這些照片，基本上展示了作者戎馬倥傯的軍旅生涯和馳騁文壇，走遍大江南北的足跡。作者十六歲從軍抗美援朝，先后在中國人民志愿軍和中國人民解放軍陸、海、空三軍中從事宣傳、新聞工作。上世紀60年代轉業地方，開始從事文藝創作和文學雜志、報紙副刊的編輯工作，及至90年代退休后，文學創作更是進入了黃金時期，先后出版了史志、游記、散文、報告文學等各類著作約500萬字。作者雖然出身行伍，實則是一名文藝戰士，貫穿他生命始終的是文學。我們閱覽作者的老照片，不能不對一位把畢生精力奉獻給文學事業的老人肅然起敬！通常，作家出書以及作者閱讀，焦點當然是作品本身。而丁育民先生刻意在小說集前附錄這么多老照片，其用意也就不言而喻。

《棲夢湖上的霧》共收錄作者上世紀創作的中短篇小說15篇。其中寫于60年代的4篇，80至90年代的11篇。這些小說，大都反映的是早年部隊的生活和改革開放之后的故事。這些作品，無論是其敘事內容還是其表現方式，今天讀起來，不免有種“老照片”的感覺。這里所謂老照片，是個時間概念，主要是指它的創作環境和敘事方式，并不代表它的藝術價值。相反，較之于當下社會的世風奢糜，物欲橫流和人情淡薄，以及創作界的玩弄技巧，無病呻吟和精神頹廢，我們倒從這些“老照片”中讀到了那個時期的某種純粹，某種質樸，某種清新，某種溫情，以及洋溢于作家胸腔中的某種激情，某種使命感和責任感。例如，《小紅鷹》中機智勇敢的章芳，《紅杜鵑》中活潑開朗的楊琴，《棲夢湖上的霧》中情深意長的漁家姑娘等，都使我們從自然質樸中讀到了一種久違的感動，并從這種感動中體味到涌動于作家血脈中的那種綿綿情愫。也許，我們應該經常翻翻這些“老照片”，就如同厭倦城市喧囂生活的人回歸鄉村、回歸自然一樣，從中我們或許能獲得意想不到的純凈、營養和啟迪。我想，這也許是丁育民先生出版這部小說集的初衷吧。

我先后在《安徽文學》、《清明》雜志社工作20余年，丁育民是刊物的老作者和朋友，他為人謙和，勤奮執著，給編輯們印象極深。前年，他因心臟病動過一次手術，這對年逾古稀的老人來說不啻是一劫。所幸，他胸襟開闊，性情達觀，兼之妻賢子孝，恢復得很好。病榻之上，他把自己的小說結集出版，算是奉獻給社會各界的最后一片心血。拳拳之心，彌足珍貴者也。

責任編輯 舟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