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位人大代表的維權“尷尬”

尷尬的判決

10年的人大代表、多年的政協委員。我一直把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如今自己的權益被任意踐踏，我卻投訴無門，這真讓人寒心啊!“ 我現在都不知該相信政府，還是相信法律了?”俞文娟說。

2007年3月，作為保護公民合法財產的法律——《物權法》正式公布，并將于10月1日起施行。這對已近知天命之年還四處奔走呼號的俞文娟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國家建設也要顧及老百姓的生計啊!”她說。

2006年11月13日，對于上海市南匯區大團廟西村的俞文娟來說，是一個令人痛心而又十分尷尬的日子，她起訴上海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發展有限公司的財產損害賠償一案，被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法院判為敗訴。而正是敗訴的理由讓已經做了近10年南匯區人大代表、黨代表，多次被評為上海市“三八紅旗手”“先進生產者”。雙學雙比女能手“水鄉女杰”，有著近20年黨齡的她難以接受，“現在是法制時代，什么事都要講證據。而我的思維還停留在以前，遇到問題、迷惘先找組織反映、協調，卻因此忽略和錯過了取證。當我的私有財產遭到損害時。竟然只有事實沒有證據。”這對于一個多年為弱勢群體奔走呼號。全力維護普通百姓利益的“老資格。的人大代表來說。無疑是尷尬的。

莫名的災難

1997年。農家婦女俞文娟遭遇人生不測，先是與之相濡以沫20年的丈夫董佳倫因病去世。只有剛剛初中畢業的兒子董小蜂與俞文娟相依為命，而后一直以建筑裝潢為生的俞文娟又被別人拖欠工程款，為安撫工人，她幾乎傾盡所有財力，“那時，真不知道怎么辦了，感覺人生沒有一點希望。就想這樣死了算了!”俞文娟回憶當初依然滿含熱淚。同樣是在1997年，俞文娟收養了孤兒李偉，如今10年過去了，李偉已經22歲，成為上海理工大學土木工程系一名大三的學生，“沒有媽媽這10年來對我的撫養教育，就不會有我的今天，她是那么善良又任勞任怨，為了我和哥哥的學業，整天操勞，現在又為了漁場四處奔波，我真的心疼她啊!”1998年，倔強好強的俞文娟決定“二次”創業，通過“東挪西借、求親告友、四處奔波、能抵押的都抵押掉”，終于湊夠了一筆錢。承受了巨大壓力的她當年先后與青漓區西岑鎮的西岑村和淀湖村簽訂了680畝魚塘的10年承包合同，租金每畝500元，俞文娟決定搞特種水產養殖，這對于一個沒有經驗沒有專業知識且年過不感的農家婦女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險。

憑著頑強拼搏、吃苦耐勞的精神，到2004年。俞文娟承包的巾幗養殖場已為上海市提供了1000多噸優質特種水產品。年效益可達數百萬元。事業的成功也讓俞文娟成了遠近聞名的致富能手，很多村民慕名而來。她都無償地從資金、技術、銷售門路上給予幫助。俞文娟拼搏向上、樂于奉獻的精神也給自己帶來了諸多榮譽，成為區人大代表、黨代表、市“三八紅旗手”等。

就在俞文娟事業蒸蒸日上，準備放手大干一場時。她卻遭遇了一場莫名的災難。2004年。上海市滬青平高速公路正式上馬，施工涉及拆遷，而俞文娟的魚塘有120畝在拆遷范圍之內，另外560畝魚塘的通水渠也在施工區內。還會通過各種關系，輪番對我做‘思想工作’，要我簽約。否則就強制拆遷。不會給任何補償。最后我違心地簽了協議。俞文娟并不敢確定這些人就是滬高公司的人。我多次向村、鎮政麻反映情況，他們就說，‘你是老人大代表。不要帶頭鬧事啊，要服從國家利益!’可是服從國家利益一定要犧牲我個人的魚塘嗎?

相信組織、理解政府一直是俞文娟的人生信念。2005年6月10日，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司派來了200多人“幫助”俞文娟拆遷魚塘，“那是強遷啊，很多魚苗剛放養沒多久。就被撈出來了。一下子全死了。”更不幸的是，公路施工過程中，俞文娟數百畝魚塘所依賴的唯一一條通水渠被堵斷，污水難以排除，塘內無法換水導致魚糞大量缺氧。塘內主要魚種特種名貴水產白紅魚、花鵑魚等均出現大面積死亡，直接經濟損失210萬元。幼生魚苗因抗污染能力差，50萬元的魚苗近乎死亡殆盡。“我多次向村里，區里反映情況。他們多方協調，但并無效果。我也向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司反映了情況。”俞文娟回憶到，“我以為組織能協調處理。漁民的身家財產能博得施工單位的同情。所以忽略了法律取證。記得村支書也在現場，當時的高速公路指揮部總經理朱僉根說。修好高速路，我們肯定會恢復你魚塘的道路，及時疏通河壩。”如今滬青平高速公路已經通車1年了，指揮部拆壩的允諾雖然兌現，但已經太遲了，因流通河道被堵塞長達1年之久，俞文娟及6家漁民的魚塘均因無法及時換水，特種水產出現大面積死亡，據專家初步估計。近800畝的魚塘損失在3000萬元以上，而占受災面積60％的俞文娟的巾幗漁場損失在1000萬元以上。

2005年10月，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司不顧漁民的反對和要求，截斷了巾幗漁場為首的淀湖村連接西岑中心河的水渠，造成了近20戶漁民近千畝漁場的斷水斷流，水流不暢加上高溫，造成了魚類的大量死亡。養殖戶楊建新說。我們通過村領導多次反映情況，但河渠依然被堵。實際上如果在施工完成的11月份，能及時拆除堵塞的何冰，我們的損失會減少很多，正是因為他們一拖再拖，造成我們損失慘重。

“以前，因為我們幾家養殖戶在魚塘邊集資鋪就了5000多平方米的石子路。買魚、送貨、運餌料、向外運魚的車都能直接開到魚塘邊，特別方便。但為了建滬青平高速，他們不僅無償征用我們的路，還以規劃需要為由創斷了路，當時金澤鑲政府規劃科的蔣科長說，工程完工后。一定會給養殖戶補償的。路也會重新修好的。”受災的養殖戶朱金章說。但1年后的今天，魚塘邊的路坑洼不平，野草叢生，一下雨機動車輛根本無法通行。“我們養殖的大多是特種水產：特別嬌貴。買魚必須開著帶氧氣的車到池塘邊，才能保證水產的鮮活。現在因為路進不來車，到了收獲的季節，也沒人來買魚了，因為運不出去，魚全死在塘望了l朱金章氣憤地說。”

金澤鎮水利排灌站防汛值班人員的記錄顯示施工期聞河道水流流通正常。上海市中遠藍天律師事務所律師、高級經濟師劉先忠則認為，監理部門、施工單位、開發商對內是相互獨立的部門。而對三方之外的俞文娟來說，這3個部門應該是個利益共同體。我國法律規定，對有利害關系的證言法庭不能采信。施工方案通過行政審批，并不能成為損害私人利益的法律依據，而防汛站的水位監測只能說明主河道的水流正常。作為支流河道堵塞導致養殖戶魚塘缺水，告訴公路方面并沒有拿出足夠的證據。記者在查閱滬青平高速公路規劃書時發現，在供漁民池塘水流暢通的林家圩、和尚圩、墻籬笆港均要鋪設1.2米直徑的管道，墊高河床30厘米，這對于平均寬15米、深3米的河道來說，形成水流不暢已屬必然，據漁民說，這3條河渠恰是近千畝魚塘用水的全都來源，實際上施工求助四處無門，俞文娟開始想借助法律來維護自己的利益，2006年10月她向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訴上海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司損害財產，俞文娟認為，該公司在施工過程中。未經漁民協商同意。擅自堵截了原有的自然河道，致使她所有的青浦區金澤鎮淀湖村、西岑村的漁場缺乏充分的水源，導致魚類大量死亡。其行為嚴重損害了漁民的合法權益。要求賠償。

被告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司則稱。其施工方案已經通過當地水利部門及地方政府的審批，是符合要求的，魚類死亡不是他們的責任，還稱作為工程監理部門的北京雙環工程咨詢有限責任公司A9(西段)監理部并沒有在工程施工期間收到任何的。而且法律也沒有規定沒有經過公證的證據就不能成為證據，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滬青平高速公路建設公蜀同樣沒有拿出。“施工沒有影響漁民生產”的充分證據。

“作為一名‘老資格’的人大代表，我都因為沒能及時掌握證據而在法庭上吃了虧，那普通老百姓在個人合法利益遭到侵害時，如果法治意識淡薄，對法律程序缺乏了解，再加上本身所處的信息弱勢者的地位，要是與政府、企業打起官司。哪里有勝算呢?”俞文娟的話意味深長，“我的遭遇，是法治意識不強和法律知識短缺的一個很好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