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我的生活一直沒有著落,經常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變故。在一個冬季的夜里,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短頭發,瘦長臉,嘴唇上邊留著一抹胡子的人指著我的腦門說,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我說,連工作都沒有,發展不起來。那人憤然地瞪我一眼說,難道你是阿Q,這樣碌碌無為?我聽后很生氣地問,你是誰?那人說,我是魯迅!說完,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當時就嚇醒了,正巧這個時候,我的屋門被人拍得啪啪亂響,我迷迷糊糊猜想難道是魯迅來了?我不敢怠慢,趕緊披上被子開門迎接,外面一片漆黑,天上還閃著明亮的星星。我看見老費穿著臃腫的大衣站在門外,他奇怪地問我,你還沒起床?我一下想起來了,按約定,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出車了。
在此之前,我和老費剛剛碩士畢業,讀的是中文專業,這樣一說大家也許能明白我為什么會夢見魯迅,而不是別的什么人,因為我讀過不少魯迅的文章。老費這么早來找我,是因為昨天在我們父親工作的快要倒閉的市運輸公司里,確切地說是在一間臟兮兮的圖書室里,我們從一份省報上看到省公安廳在全省招考警察的公告。當時我倆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娘的,這可是天上掉餡餅呀,要是考上了,我們就可以穿警服,開警車,拉警笛,再也不用為找工作發愁啦,哈哈。可是很快我們就失望了,那是一張舊報紙,離報名截止日期只剩一天。
剩一天也要去。老費他爸明確表態說,這幾天我拉稀,開不成車,正好我有一車水果要送到省城果品批發市場,你倆就開我的車去,順便報考警察,最好考個交警。
我趕緊穿上運輸公司發的大衣,和老費一前一后,像兩只笨拙的狗熊爬進貨車駕駛室里。車上裝滿了成件的水果,用草綠色篷布罩得嚴嚴實實。老費開車,我們出發了,一路上我興奮極了,盼著快點到省城。老費好像也很興奮,嘴里“一把火,一把火”地哼著歌曲,腳下踩著油門不松,貨車像發瘋樣躥起來,路兩邊的樹木齊刷刷地向后閃,一路上超車不斷,居然超過了一輛奧迪A6。奧迪A6像受了奇恥大辱和我們飚起車來,我們當然不是對手,乖乖讓出超車道。等車跑出80多公里后,老費開始坐不住了,屁股扭來扭去。我說,你屁股下面有釘子呀。老費呲牙咧嘴說,尿憋!我說,你憋住吧,咱還要趕著報名呢。老費說,恐怕憋不住,再憋就出事啦。說著就往右打方向盤,一腳剎車停在路邊,下車就嘩嘩撒尿。撒完尿抖干凈家伙,老費鉆進車里,咣當一聲關上車門,抱著方向盤,右手擰鑰匙,發動了一次,車哆嗦了幾下,沒有啟動,又發動一次,車又哆嗦了幾下,還是沒能啟動。我說,讓你憋著,你非說憋不住,這下好了,趴窩了吧。老費說,沒事沒事,我看我爸天冷的時候也老是打不著火,可能天冷要多打幾次。說著老費深吸一口氣,摸著鑰匙鄭重其事地一擰,車發出斷斷續續一陣喘息聲,還是沒著。老費說,你下去推吧。我差點大喊起來,你腦子有病啊,這是大貨車。老費猛拍自己腦門說,忘了忘了,我當是小奧拓車呢。我說,你做夢吧,又夢見夏小麗了?老費笑笑說,還真有點想她。
我倆開始在駕駛室里輪番搗鼓,忽然聽見一陣警笛聲迎面而來,擴音喇叭粗暴地喊著,靠邊靠邊,靠邊!幸好我們的車已經靠邊了,再靠邊就掉溝里了。一溜烏黑锃亮的轎車閃著應急燈,拉著警笛,摁著牛叫一樣的喇叭,從我們眼前一閃而過。我感嘆說,當警察就是威風。接著問老費,你這次打算報考啥警種?老費已經跳下車,打開車頭引擎蓋,摸了半天支架,沒摸著,就喊我,你快下來幫我把蓋子支起來。這時北風呼呼地叫,風從我腳底下刮過,把路面刮得比我被窩還干凈。公路上看不見行人,一輛輛孤魂野鬼似的汽車從我們身邊一閃而過。我把雙手揣在大衣袖里,用肩膀扛著引擎蓋,引擎蓋被風刮得在我肩膀上晃來晃去。我嘴里哈著白氣說,這車怎么了?老費抓耳撓腮地說,沒看出毛病,該在的都在,也沒少啥東西。我說,你看看是不是電瓶的問題?老費伸手在電瓶上一摸,發現問題了,他娘的,一根電線假裝趴在電瓶接線柱上,其實已經脫落了。我把那根線摁在電瓶接線柱上,老費趕緊爬回車里,一打火,車立刻著了。我咣當一聲扣上引擎蓋,爬進車里說,你可不能再熄火了,那根電線已經廢了。老費說,沒事,到前面找個修車店,焊死就行了。
我和老費駕駛著滿載水果的貨車,就像夸父逐日一樣朝省城駛去。這條路我們太熟悉了,過去我們在省城大學讀本科讀碩士的時候經常走這條路。起先,我們本科畢業后,沒打算讀碩士,因為我們的大學是好大學,在全省是第一,在全國也是有名的。我們在大學里也是好學生,博覽群書儼然飽學之士,還經常高談闊論家事國事天下事,除了嘴皮子沒有相聲演員那么利索外,現代漢語絕對是學明白了。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改變了我們的想法。
記得那是我們本科畢業后的一個秋天,秋意在省城里越來越濃,不少成熟的樹葉已經開始脫落了,按小學課本上的說法就是又到了收獲的季節啦。我們也該收獲了,也該去招聘會場找工作啦。當時,媒體也在渲染緊張空氣,稱新一輪求職大戰又開始了。招聘會場門一開,轟的一聲,人就像羊群樣往里擠。人可真多呀,我好久沒見過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壯觀場面了,里面嘈雜的聲音就像來到了樹林里,什么鳥叫聲都有。我估計全省的大學畢業生都來這里找工作了,我在里面還遇見了一些好多年沒有音訊的同學。我和老費被擠得東倒西歪,就像在大海里游泳,被海浪推來推去,后來居然被推到了一個招聘展臺前。展臺已經被擠歪了,為了穩定展臺,招聘人員干脆爬到桌子上大喊起來,哪里哪里人和哪種哪種人不要,喊完之后,舉起一個牌子特別強調說,這種人也不要!我和老費趕緊看牌子,上面用毛筆寫著:謝絕中文專業的人應聘。老費大怒,擠進人群把那人從桌子上揪下來問,學中文怎么啦?我就是中文專業畢業的!那人見老費來勢洶猛,趕緊伸手拍拍老費的肩膀安慰說,咱不用學中文,那是給外國人開的專業。老費一手奪下牌子,一手指著自己的胸膛說,我這里痛心疾首!說著把那張牌子扔到了地上。老費擠出人群,不屑一顧地對周圍人說,那是一粗人,根本不懂中文,不懂博大精深的國學。然后揚長而去。我跟在老費后面,聽見那人在罵,我呸,一個傻帽,腦袋都學禿啦!
老費的腦袋是禿了,有個學醫的同學就指著老費的頭頂很權威地說過,他這是標準的謝頂,是體內雄性激素分泌過多的原故,他頭頂上毛少,褲襠里肯定毛多。后來,我和老費炒過股、做過家教、拉過廣告、開過茶室,就差當民工了。等我們身無分文時才發現所學專業果然百無一用。沒辦法,我和老費商量商量,又回大學讀碩士,只是白駒過隙,碩士還沒讀過癮又畢業了。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讀大學就是一邊讀書一邊談戀愛,男女生都樂此不疲。前面說過老費這家伙雄性激素分泌過度,導致頭頂過早露出白頭皮。那個時候,老費居然用墨汁把頭頂涂黑,在校園里如饑似渴地尋找愛情。有次我和老費看見一個女生,背影很漂亮,但那女生走得超快。我說算了,看她走那么快,一定是去約會,要不她不會走那么快。老費說沒關系,現在女生只要男友不在身邊,個個水性楊花,還美其名曰,普遍撒網,重點撈魚。老費立刻快步如飛,接著跑起來,他氣喘吁吁攆上那個女生,要表白的意思就是阿Q對吳媽說的話,我要和你困覺。當然老費不會那么粗俗,他說我要和你探討一個學術問題。女生果然感興趣,停住腳步說,探討什么問題?老費厚顏無恥地說,愛情問題。就是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真愛?女生說,這個很重要嗎?其實真愛就在每個人心里。老費趕緊說,精辟!這個時候我攆上來了,就單刀直入地說,他叫老費,中文系研究生,看上你啦。女生泰然自若,臉不紅心不跳,表現出了婦女解放的偉大成果,要放古代她還不羞得鉆地縫里去。女生問老費,你不是在表演行為藝術吧?這個時候,一個藝術學院的男生倒立著用手走來,衣服翻下來遮住了頭,衣服邊上綴滿了小風鈴,小風鈴一路叮叮當當響過來,真有些藝術的境界。老費說,什么行為藝術?說白了就是幼兒園里的小孩游戲。說著,老費來了個單腿下跪,抓住女生的一只手說,我現在正式向你求愛。接著去吻女生的手,女生突然掙脫老費的手,指著老費的頭頂說,你怎么謝頂啦,你到底是老師還是學生?我趕緊證明說,他絕對是學生,我和他同班!再說,不論從歷史還是現代的角度來看,好多名人都是禿頭呀。女生想想也是,很爽快地說,我叫夏小麗,大四學生。就這樣老費和夏小麗好上了,就這么容易,一點都不復雜。
老費為了彌補謝頂被夏小麗發現的遺憾,寫了一首類似“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的打油詩,不過老費不寫古代打油詩,他嫌押韻之類的要求太繁瑣,簡直就是帶著鐐銬跳舞。老費寫詩的目的就是要歌頌古往今來的禿頭,我敢說這首詩在中國詩歌史上絕無僅有,我看了幾遍先是看不懂,看懂了覺得太俗,幾乎要笑得斷氣,這首詩是:
我禿
但我有思想
我的思想如真理般熊熊燃燒
燃燒三千年
我的頭發
哪里去了
我說,你的頭發被雄性激素燒掉了。老費說,話不能這么說,這么說就是黃詩了。老費把詩小心翼翼折疊好,找個機會送給夏小麗。據老費說,夏小麗看完詩,激動地在他禿頂上吻了一下,號稱智慧之吻。那段時間,老費經常開著夏小麗的奧拓車帶著夏小麗在校園里招搖過市。據老費透露,夏小麗她爹是私營企業家,我就說老費,你真有福呀,成資本家女婿啦。誰知畢業后,夏小麗失蹤了,也沒說不要老費,可老費就是找不著她,雖然老費知道夏小麗家的電話,但不知道她家的地址,打夏小麗家里電話永遠是她不在家。有次,老費爬上校園里的水塔,大家都以為他要自殺,他卻朝下喊,看——這座城市就是瓦爾特!聲音斷斷續續掉下來,我立刻明白了,老費的話意思就是,看——這座城市就是夏小麗!
后來我們也畢業了,一直到現在,老費還時不時地想起夏小麗。
一路上老費格外興奮,他說他要考上警察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夏小麗,和她再續前緣。我說這次也可以去找她,老費嘆口氣說,混成這樣哪有臉見她。我窩在座位上,忽然發現路上飄起了雪花。雪花像一朵朵毛烘烘的絨毛粘在擋風玻璃上,遮住了我們的視線,可是雨刷壞了,車被迫停了下來。幸好我們都是司機子弟,從小就熟悉汽車,上大學的時候就拿到了大貨駕照。一檢查,雨刷繼電器出了故障,沒辦法用了,我把兩根繩子繞到車外拴在雨刷棍上,一根朝上拉一根朝下拉,雨刷勉強可以使用。
轉眼前面出現了收費站,過了收費站,還沒跑出去二百米,前面公路邊突然躥起一個撒尿的女人,提起褲子暈頭暈腦地橫穿公路往回跑,老費措手不及趕緊打方向盤,一腳剎車還沒踩到底,咣當一聲追尾了。車身隨即一震,擋風玻璃嘩啦一下全碎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貨車被我們頂出去好幾米遠,而我們的引擎蓋也卷起來了。按慣例,發生追尾后面車負全責,沒說的,掏錢。為了少掏錢,老費說那女人蹲在路邊撒尿要是不起來就不會追尾,那司機說不起來讓你白看屁股呀。后來,那司機看我們車的慘樣,再看他車的屁股也沒啥大問題,還算好說話,沒有獅子大開口,賠過錢后,我也不用掀起引擎蓋了,直接伸手把電瓶線摁在電瓶接線柱上,老費一擰鑰匙,車居然發動著了,于是繼續趕路。
這個時候雪還在下,風卻大了起來,由于沒有擋風玻璃遮擋,風像小刀子樣在我們臉上割來割去。我和老費用圍巾蒙頭避寒,只露倆眼在外面,要是再懷抱沖鋒槍,還以為是拉登的部下來了。我感覺眼睛冷,就干脆閉眼養神,但一想,我閉眼可以老費不能閉眼呀,他還要開車。我怕老費閉眼,就不斷睜開眼監督他,每次睜開眼我都看到我們哈出的熱氣像一團團白霧瞬間被風刮跑了。路上我們不時遇見修車店的修理工指著我們的車頭哈哈大笑,伸手攔截,強烈要求給我們修車,我們哪敢耽誤時間,一個勁往前趕。
緊趕慢趕,就要進省城的時候,我們的貨車被交警攔住了。交警抬手敬禮,老費趕緊抱著交警胳膊說,別敬禮,千萬別敬禮,一敬禮就罰款。交警掙扎著說,這是程序,懂嗎?等我敬完禮再說事!老費連說好好好,松開交警,交警后退一步,啪地一個敬禮。老費也跟著敬禮,交警不高興了說,你回啥禮,你是領導?老費趕緊說,你是領導你是領導。交警伸出手,抖了抖手掌,老費一看就知道要啥,趕緊把頭上圍巾解下來,把行車證還有我和他的駕駛證遞給交警說,我們絕對是超標準遵紀守法,一個車兩個駕照。交警斜看一眼老費說,車前臉都撞爛了,還開?老費說,這不是為了趕路嘛。交警鐵面無私,看樣子要修理我們。我趕緊插嘴說,我們是去考警察的,要是考上了咱們也許是同事。老費一聽,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招考警察的報紙,還有他的碩士畢業證,交警拿過老費的碩士畢業證舉起來像鑒別假幣一樣看著說,不會是假的吧?為了打消交警的疑慮,老費出口成章,來了一段魯迅的文章:
宣統三年九月十四日——即阿Q將褡褳賣給趙白眼的這天——三更四點,有一只大烏篷船到了趙府上的河埠上。
交警說你背的是《阿Q正傳》,我高中就學過,難道中文碩士就學這?老費說可不是嘛,要不咋說是瞎耽誤功夫呢。交警還是不信,盯著老費說,碩士也開貨車?接著拍了幾下引擎蓋補充說,也開這種沒文化的大貨車?我插話說,這不是工作難找嘛,再說魯迅說了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我們正在生存的坎上呢,你看在魯迅的面子上,就饒我們一命吧,我們還趕著報名呢。交警依然不依不饒,這下麻煩了,要同警察打交道,總得找個熟人吧。我趕緊去老費兜里掏電話本,掏啊掏地好容易掏出來,看看有沒有熟人可以幫我們說情。我嘩嘩翻了一遍沒有翻出這方面的人,居然把夏小麗家的電話翻出來了。這會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干脆厚著臉皮撥打過去,是個女的接的,聽口氣是個保姆。我說找夏小麗。對方說,你是誰?我強調說我不是老費,我是夏小麗的同學。對方哦了一下說,夏小麗上班去了。我說能不能告訴我夏小麗辦公室電話?保姆沒有拒絕,居然給我說了,我撥過去有人接,是個省直單位,我說找夏小麗,對方說夏小麗跟領導下去檢查工作了,今天早上剛走。我立刻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些拉警笛的轎車,也許夏小麗就坐在那些車里。
后來,交警也許不想耽誤我們報考警察,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交警說車就不扣了,但絕對不能進市區。你們不是要報名嘛,時間也不多了,趕快讓貨主過來吧。老費趕緊給貨主打電話說明貨車情況,貨主推說抽不開身,交警就接過電話說,我是交警,你要不來接貨,車就扣了。貨主立刻軟蛋,連說這就搭出租車過來。沒多長時間,貨主就到了,老費說你幫我找個不宰人的修理廠,運費就算修車費。貨主咧咧嘴,很不情愿地爬進貨車駕駛室里,抱著方向盤,讓清障車把貨車拖走了。我和老費再三向交警感謝,就差痛哭流涕了,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飛快向省公安廳駛去。
等我和老費趕到省公安廳門口,一個保安從后面叫住我們,一邊嚷一邊朝我們走來,說你們呢!你們是哪里來的人?老費趕緊點頭哈腰說,我們是來報考警察的。保安指指天說,看看太陽都到哪了,下班啦。老費說,明天還報不報名?保安說,早干啥去了?這是最后一天!
老費哀嘆一聲,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說,天不隨人愿呀。他這是說給我聽的,我想任何人身處此境,都會這么感嘆。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了,我說,保安說啦報名是人山人海,里面還有不少高手,就是報上名也不一定能考上。老費說,就這樣算了?我說,那還能咋樣,難道你還有啥想法?老費站起來,拍拍油膩膩的大衣,一股灰塵顫抖著離開老費屁股向上飄去。接下來老費給貨主打手機,問清修車地點,路不算太遠,我們就走路去,一路上老費悶悶不樂,在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老費突然問我,是不是有個先烈說過要把牢底坐穿?我說,聽說過,具體是誰,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你問這干啥?老費說,我想把大學坐穿。
后來,我和老費又去讀書了,這次我們讀的是博士。博士畢業后我在大學當了老師,老費卻謝絕好多單位的邀請,他說也不差這幾年干脆讀到博士后,然后去找夏小麗。也許那個時候夏小麗已經結婚了,不過沒關系,老費讀博士后就是讀給夏小麗看的,讓她明白她的大學戀人一點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