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人生》是當代著名作家路遙于20世紀80年代創作的一部中篇小說,這部反映我國北方黃土高原農村和城市“交叉地帶”青年人的生活、理想和追求的小說改拍成電影后,充分展示了大西北風土、人情、民俗等地域特色。它的地域特色集中表現在:將黃土高原的自然之美和西部人們的善良質樸性格體現得淋漓盡致;在人物感情的刻畫上,符合黃土文化中傳情達意的特點,粗獷而細膩;運用陜北民歌,使黃土氣息撲面而來,突出時代及地域特征。
關鍵詞 電影《人生》 地域 特色
《人生》是當代著名作家路遙于20世紀80年代創作的一部中篇小說,它通過對我國北方黃土高原農村和城市“交叉地帶”的青年人的生活、理想和追求的描寫,深刻反映了當時農村生活的特點和存在的矛盾。小說塑造了高加林這樣一個處于人生岔道口的農村知識青年的典型形象。通過高加林對理想生活的向往、追求及失敗的描寫,揭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電影《人生》是根據路遙的同名小說改篇而成的,它拍出了大西北的風土、人性、民俗。1984年3月,鐘惦棐先生倡導“立足大西北。開拓新型的‘西部片’”,他主張“在開發大西北的戰斗生活中,開發大西北的精神世界和文化堆積,傳達大西北的雄風壯美,為大西北人造型立傳”。《人生》使“西部片”這一名稱得以確立。《人生》遵循現實主義的理論原則。也為“西部片”帶來了我國電影藝術現實主義的好傳統。它成功塑造了高加林這個農村知識青年的形象,也成功塑造了反映西部農村婦女命運的女性形象一劉巧珍。《人生》給人一種真實而又自然流動的美。對于“西部片”來說追求藝術的真實性和典型性,就是為了更好地表現西部人民的理想、追求和生活境遇。
一
電影《人生》中濃郁的地方色彩、民族風格、風土人情,將黃土高原的自然之美和西部人民的善良質樸表現得酣暢淋漓。譬如,影片開始,運用大量的鏡頭表現漫無邊際的黃土高原,表現在那干裂土地上勞作的莊稼漢的身影和夕陽西下牧羊老人趕著羊群的影象,再加上一首古老深沉的信天游聲音:“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彎……”,一下子將觀眾帶到了歷史悠遠而又貧窮落后的黃土地上。
陜北黃土高原獨特的自然風光、社會環境讓我們看到了傳統文化積淀下來的舊風俗,同時也看到了富有當代生活特征的新氣象。特別是“高加林進城”和“劉巧珍結婚”兩場戲中,民俗民風得到了集中展示。
在高加林進城趕集的路上和集市上。盤腿騎驢的農村婆姨,身背長短嗩吶的吹手,釘秤、彈棉花的工匠,腿上搖晃著呱嗒板兒、銅擦的說書人,戴著蛤蟆鏡和太陽帽,留著長發兜售“港衫”的青年。馱著沙發的毛驢……構成了80年代西部農村極為生動的集市場面,這些人物的風貌舉止,傳達出鄉土風味和時代特征,把一個大變革的時代,在隨意之間和看似無關的鏡頭中自然地折射出來。
在巧珍的婚禮上,吹嗩吶,騎驢,頭頂紅蓋頭,抱新娘子上馬等等鏡頭,在影片中也表現得恰到好處。
這些場面的展示在于渲染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不僅是對傳統習慣的表現,也是用風俗畫卷來加強整部影片的鄉土氣息,更是揭示劉巧珍此時此刻心理狀態的引發物和反襯物,預示著追求現代生活方式未果的巧珍又將被籠罩在舊文化意識的包圍之中。
二
電影《人生》中對人物感情的刻畫,符合黃土文化中傳情達意的特點:粗獷而細膩。黃土高原氣勢雄渾的輪廓:貧瘠、荒漠,環境與人物的緊密結合使自然環境作為藝術要素進入結構,與人物形象的情感色彩結合,創造了一個完整藝術氛圍。
這一特點在劉巧珍這個人物的形象塑造上表現得尤為突出。巧珍是帶著鄉土氣息而又善良、溫柔、單純、癡情的女性形象,被塑造成美的化身的。影片中有兩場戲,如“麥垛旁月下抒情”和“兩人騎車進城”,將中國特色的傳情達意方式巧妙地用環境表現出來,有山村野趣,又充滿激情。影片中:
深邃的夜空,靜靜的樹梢。傳來加林、巧珍的說話聲。
巧珍:“你怎么說?”
加林:“我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巧珍:“你真的這么說了?”
加林笑著說:“嗯!”
巧珍:“你敢!”兩人笑聲…… 加林和巧珍依偎在一起,靠坐在麥秸垛 下。高加林騎車馱巧珍進城比麥垛抒情更好,是一種電影的語言。飽含著一種內在的力量,一種愛情示威,一種對幸福的向往。
高加林騎著自行車,帶著巧珍,從村口大路上拐出來。一群孩子仍然跟在后面起哄。
大路旁的玉米地里,一些年輕人跑到地邊看熱鬧。
對面莊稼地邊一群男女社員起哄。笑鬧著。
德順爺爺坐在坡上欣喜地望著。
高加林頭也不回地蹬著自行車,巧珍矜持地坐在車后,向前駛去。
巧珍的形象深深地扎根于民族傳統道德觀念的土壤中。她善良、聰慧、溫柔、謙讓、真摯。影片著力刻畫她的命運和性格。傳達著凝聚在這些命運和性格中的歷史信息的同時,掘進更深的層面:即中國勞動婦女潛在的遺傳性的文化心理及其在西部婦女身上的獨特表現。巧珍未能逃避這種文化心理的影響,在落后向先進轉化時期的社會背景下。社會的因素對愛情的結局有著重要的影響。巧珍將自己的價值僅局限于愛情和婚姻的小圈子里,即愛和被愛。這種偏狹的自我意識。使她始終處于從屬地位,是其愛情悲劇的內在因素。而文化水平的差異在客觀上造成了她與高加林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當高加林感到命運不幸時,巧珍卻認為是自己幸福的來臨,這是多么大的“誤會”!
巧珍敢于沖破家庭的束縛和人們的偏見,大膽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但對愛情的理解并沒有擺脫舊觀念的限制。她始終未將自已放在于高加林平等的地位,這點在“麥垛抒情”時就體現出來“你當教師的時候我不敢想……如今你也是農民了,我和你……”。她始終請求高加林“你什么時侯也別把我丟下”,“我讓你像在學校一樣過星期天”。她把自己的全部價值寄托在高加林身上,當她心中的英雄抽身而去,便傾塌了精神支柱,喪失了“自己救自己”的任何意識。在后面的鏡頭中她提出了按舊儀式舉行婚禮,不再為自己的追求而努力,也不會對無愛的愛情作出抗爭。
時代賦予高加林具有復雜多面的性格:自尊、自信、敏感:堅韌、倔強、富于理想、勇于拼搏。另一方面,他又自卑、虛榮,從精神上不顧一切的追求個人的發展,把人生的意義僅局限在個人欲望的實現上,他的欲望超出了現實可能性。
高加林的悲劇正像恩格斯所說的“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的實際上的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這便是他悲劇性格的全部內涵。透視整體生活之下的農村和影片的整個畫面,尋找到潛藏在他復雜的主體性格中的主導情致:他借助自己的文化知識擴大了眼界,新生活的豐富多彩在他心中掀起了波瀾。于是,他產生了對物質與文化生活的新需求,這正是青年農民變革農村面貌的動力。高加林沒有把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和改變農村面貌結合起來,他對生活的考慮是索取而不是給予,有的只是欲望本身,卻沒有實現這種欲望應具備的正確的人生和價值觀。他只能在順境中志得意滿,卻不能在逆境中以正確的方式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是他這一段人生追求悲劇結局的主觀動力因。
三
電影是一門綜合藝術,需要多種藝術元素有機的結臺成整體,才能升華影片的主題。電影《人生》將聲音、畫面、音樂等藝術元素融為一體,創造出了優美、簡潔的意境。在電影《人生》中對陜北民歌的運用,使黃土氣息一下子撲面而來,細膩委婉,意味悠長。令人回味無窮。對于突出主題時代特征和地域特色有深遠的意義。
陜北民歌這一藝術奇葩,是黃土地的母語和精神家園,更是黃土文化的特色和精粹。陜北民歌中濃郁的鄉土氣息與電影《人生》曲折的故事完美結合,成功地塑造出了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
譬如,影片開始,鏡頭緩緩的由近及遠展現出綿延起伏的黃土高原的溝溝壑壑和“S”型河谷。悠遠的《黃河船夫曲》隨之在天地之間蕩起這一令人耳目一新的聲畫形象使那首古老的民歌和那雄渾的地貌一起,成為西部電影一個標志性的特征。
巧珍的歌聲伴隨著她的命運跌宕起伏。影片運用了陜北民歌的獨特表現手法,自然地將劉巧珍這個人物形象的矛盾心理展現于讀者面前。《望哥哥》是該電影的主題歌,這首歌在她人生的重要關口一次次出現,威為其命運轉折的重要標志。起初,她羞澀地唱著這首歌走向了她暗戀多年的高加林:相愛時,高加林最愛聽的也是這首深情的情歌,送別高加林去縣城時,又想起了這首歌,原先歡快的調子變得凄涼了,歌聲中唱起“……雙扇扇的門來單扇扇開,叫一聲哥哥你快回來,你快回來,你快回來”。這一次次的重復表達了巧珍對加林的依依不舍,也傳達出內心隱隱的擔憂。更是她悲劇命運的一個暗示。影片結尾,加林在回鄉的小路上越走越小的身影,這首歌又一次想起,帶給全篇濃重的悲劇意味和回味無窮的余韻。
陜北民歌與故事實際背景的相似處。在影片中有一組鏡頭體現出來,德順爺與高加林、巧珍進城拉糞那段看似纖柔卻凄美崇高的人生畫面:月光下,兩輛由毛驢拉著的糞車緩緩前行,德順爺動情地敘述往事,勾勒出一幅感人至深的趕牲口、走西口的畫面。在片中另一位活在民歌中的姑娘與巧珍映照,她就是德順爺年輕時的戀人靈轉。在德順爺年輕時,靈轉唱著《走西口》迎接他來,唱著這首歌送他走。德順爺對她的回憶都是和民歌聯系在一起的。“月夜進城”這場戲中,巧妙地用聲音蒙太奇將這支歌由德順爺的聲音轉化為靈轉的聲音,寫實轉化為寫意,靈轉以她遙遠的歌聲形象呼應了現實中的巧珍。影片中用民歌賦予了這一形象一種原型特質,使其從現實的生活中升華出來,成為傳統的愛的化身,用古典美的原則來衡量巧珍身上的種種缺陷也顯得可愛了:她沒有文化,卻十分純樸:她缺乏獨立性,但其犧牲精神卻感人至深:她不夠堅強。卻愛的驚天動地。
陜北民歌作為一種獨特的地域文化,有著強大的表現力,運用于藝術作品中。使作品充滿濃厚的黃土氣息,增加了作品的表現力,同時也延續了作品的生命力。陜北民歌在西部民俗風情的傳統畫面中灌注進新的生活內容,昭示出一種生活發展的新趨勢。
西部。這片奇特的土地,令我們駐足凝神:這是蘊藏著中華民族幾千年古老文明的黃土地,悠久深厚的文化傳統,古老輝煌的歷史文明,鑄就了中華民族文化的源泉和寶庫。《人生》表現的西部就像一幅蒼涼而優美的油畫,一首古老而質樸的民歌,它用電影語言將西部獨特的民俗民情,地域文化和倫理道德觀念表現得淋漓盡致。《人生》留給觀眾的是對西部生活更加深刻的認識和理解。它所展示的西部美增加了觀眾對西部風情的感悟和對西部人生的共鳴。《人生》無愧于西部片的典范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