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愛，失戀初中生的偏執和冷酷

青春的愛是一只紙蝶，遇見風會吹走，遇見雨會沉淪，遇見火會燃燒。

——題記

2007年6月4日，甘肅寧縣年僅17歲的初三女生李悅和母親被亂刀殺死在家中，而兇手正是李悅的前男友、同班同學張勇。殺人后張勇從容鎮定，面對滿地鮮血及兩具女尸，一邊抽煙、喝啤酒一邊看電視，兩個小時后方才離去。是什么讓一個少年如此冷血地舉起屠刀？

單親女孩與住校生，“取暖式”的愛情太脆弱

2004年9月，14歲的少年張勇被家人送到甘肅寧縣樂湘鎮一所完全中學讀書。張勇出生在寧縣的農民家庭，家中的日子倒也寬裕。母親對兒子心存厚望，只盼著他能考上大學，揚眉吐氣。

第一次遠離家門讀寄宿制學校，性格內向的張勇很不適應，他想家想媽媽，常常感到孤獨。尤其是到了周末，離學校近的同學都回家了，宿舍里空蕩蕩的，經常是張勇孤身一人守著滿屋的寂靜發呆。農村的孩子上學都晚，張勇同宿舍的室友比他還大一兩歲，青春萌動的他們對異性開始有了好奇和渴望。開學時間不長，同宿舍就有兩個男生戀愛了，他們經常領著女友到宿舍來坐坐，親熱地在一起打打鬧鬧。張勇心里異常羨慕。在他看來，有個女朋友起碼有人能陪他說說話。

滿懷著這種渴望，同班同學李悅走入了他的生活。

和張勇同齡的李悅是個恬靜、清秀的女孩，衣著整潔，身上仿佛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李悅的家原在樂湘鎮的一個村子里，她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因有外遇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把她和比她大8歲的哥哥全拋給了媽媽。在朋友的幫助下，媽媽王曉蕓來到樂湘鎮開了一家小百貨店，李悅的哥哥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也早早地輟學去外地打工，他們的生活才安穩下來。母親把李悅送到鎮中學去讀書，在她身上寄予了全部的希望。但對家里沒有男人的孤兒寡母來說，她們只能靠隱忍來換取相對平靜的生活。這種壓抑的環境讓李悅更加渴望男性的關愛。

李悅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負責收作業本。班上有個特別調皮的男生，總喜歡捉弄文靜的她。2005年3月的一天早自習時，李悅剛剛把作業本收齊。他就趁她不注意藏起了幾本。李悅怎么也找不到，急得都要掉眼淚了。一旁的張勇看不過去，從那男生的抽屜里把作業本找了出來。那男生惱了，抬手就打張勇，沒想到一向沉默的張勇竟像暴怒的獅子，跟他廝打在一起，直到把那男生打得直叫認輸才罷手。

從那天起，李悅對張勇多了一份關注，張勇也對李悅多了一份憐愛。萌動的初戀是甜蜜的，也是沒有理由的。也許張勇對李悅的憐愛讓她體味到了男性的關愛；李悅明亮的雙眸也化解了張勇的孤獨，兩個在生活中都有缺失的孩子互相取暖，終于懵懵懂懂地“戀愛”了。

起初的日子是新鮮快樂的。為了瞞住老師和同學，他們經常在很遠的后山約會，看春花爛漫聽布谷啼叫。為了約會，張勇特意省吃儉用買了一輛單車，載著李悅兜風，從山坡往下沖，任晚風把他們的衣服張揚。張勇自己都覺得奇妙，以前他那么孤獨，可是李悅讓一切都天翻地覆。他是那么幸福。他相信這就是天長地久的愛情，他要給這個女孩一生的幸福。

2005年6月的一天傍晚，張勇和李悅牽著手在林陰小路上散步。不經意撞見一對戀人正在樹叢中親熱，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尷尬，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那一天，張勇第一次吻了李悅。在奇妙的沖動中，他激動地說：“我們每晚都來這里約會吧，這里的風景多好，我們會成為最浪漫的情人！” 李悅點點頭，但有點憂慮地說：“風景是好，晚上就怕有壞人。”張勇生氣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嗎？”他犯起倔來，硬拉住李悅不讓她回去，非要驗證一下萬一有壞人來他可以為李悅拼命！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李悅擔心媽媽著急，再三求著他。張勇一把拉過李悅發誓道：“你相信嗎，我只愛你一個人，如果哪天我背叛了你，我就不得好死！”李悅著急地說連連說：“我相信。”“那你敢不敢也對我發個誓？”張勇盯牢李悅的眼睛問。李悅稍作沉吟便說道：“如果哪天我變心也會不得好死！”聽了李悅的誓言，張勇才舒口氣，答應和李悅回去。李悅怎么也想不到，一年多后就是這最初的誓言讓張勇對她動了殺機。

女友幡然悔悟心歸學業拒絕失戀男友死纏爛打

張勇和李悅的戀愛如火如荼，自然疏忽了學業，兩個人的成績都有所下降。尤其一向文靜乖巧的李悅，她的變化引起了班主任朱紅老師的重視，經過她一番調查了解，最后找到了答案。

2006年5月，朱老師把李悅和張勇分別請進了辦公室。李悅以為會被劈頭蓋臉地臭罵，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沒想到老師和顏悅色，她首先指出他們的感情是美好的，但他們這個年齡缺少自制能力，不適合談戀愛。應該把這段美好的感情珍藏，等考上大學之后再考慮。她語氣真摯地對李悅說：“大的道理老師也不想講了。如果你不好好學習，以后考不上大學，一輩子都不會有好的前途，只能像這里的農民一樣，過著辛苦的生活。”李悅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喃喃地說：“張勇答應將來給我造一座大房子！”老師簡直哭笑不得：“他一個農家孩子，這樣下去連大學都考不上，將來拿什么給你造房子？”李悅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如果張勇考不上大學，就和這里的其他人一樣，只能出去打工。李悅當然知道在來到鎮上之前，她過的是什么生活，而沒考上大學的哥哥在外打工又是何等的辛酸。她低頭沉默不語。

李悅雖然沒有立即跟張勇一刀兩斷，但老師的話還是深深地觸動了她，她在認真地思索。而張勇則完全不同，他根本聽不進老師的說教。此后，朱老師又多次找他們談心。因為張勇反應激烈，老師只好采取“個個擊破戰術”，重點找李悅，和她推心置腹地溝通交流。老師給李悅拿了很多早戀的資料，還以身邊的真人真事為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她盡早結束這段不成熟的戀情。李悅終于對這段戀情開始反思，2006年10月，她艱難地向張勇提出分手。

沒想到張勇當時就火了：“不行，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你了，你不能這樣甩了我！”李悅不停地解釋：“不是甩了你，是不能影響學習，等我們考上大學以后再談戀愛行嗎？”“那還有好幾年，我怎么知道這中間會發生什么事？我們不是發誓一生只愛一次嗎？你怎么能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你對待愛情就是這個態度嗎？”說著說著張勇竟然傷心地哭起來。兩人不歡而散。

心情郁悶的張勇在上體育課時一不小心，膝蓋跌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地往外淌。可他站起來看都不看一眼。同學發現后硬拉著他去診所，他還掙扎著不去，嘴里大喊著：“讓我死吧，活著真沒意思！”

李悅于心不忍，她讓媽媽煮了雞蛋拿來送給張勇，對他說雖然他們不做戀人了，但還是朋友，希望他過得好。吃著李悅送來的雞蛋，張勇卻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李悅不是不愛自己，只是迫于老師的壓力，他不能退卻。

為了證明李悅是愛自己的，也為了給老師看他們戀情的堅貞，張勇破天荒地當著大家的面，邀請李悅去看電影，拉起李悅就往外走，李悅掙脫了。張勇自覺沒面子，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周圍的同學立即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李悅推開張勇生氣地奪門而去。張勇憤怒了，一把抓起李悅的作業本，當著大家的面撕得粉碎，然后揚長而去！

事后老師嚴厲批評了張勇，又好言勸他，既然李悅已經決定分手，他也應該把心思收回來，搞好學習最要緊。張勇后悔自己的粗暴舉動，更恨李悅對自己的無情。他像一只困獸，終日暴躁不安。在學校里，李悅躲著他，老師又勸著他，他就一趟趟來到李悅家開的小商店里，乞求李悅下樓見她一面。

看著陌生的男孩整天上門糾纏，李悅的母親王曉蕓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含淚罵了女兒一頓，便對找上門來的張勇好言相勸，但張勇根本聽不進去，有時一整天堵在商店門口，嚷著不見到李悅不罷休，惹得鄰居指指點點。

面對張勇的糾纏，李悅和媽媽很無奈。李悅的姨媽聽說后去找張勇談話，她講王曉蕓帶孩子的不易，講李悅考上大學的重要性，希望得到張勇的同情和理解。但張勇對姨媽的話置若罔聞。為了起到震懾作用，王曉蕓又把在外打工的李悅的哥哥叫回來，找張勇談話。但張勇倔到底了，死活不肯分手。

偏執固守戀愛盟誓少年舉刀也瘋狂

看到姨媽和哥哥都為自己的事操心，李悅很過意不去。她覺得解鈴還須系鈴人，必須自己出面把事情解決。于是，2007年5月，李悅正式給張勇寫了一封信，大意是說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他來往，也希望張勇能把精力用在學習上，她祝張勇幸福。心平氣和中透著一種決絕，張勇的心徹底涼了。回首往日溫情的一幕幕，他傷心欲絕。最初的愛情盟誓還在耳邊回蕩，李悅就無情地踐踏了它！張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恨：我死乞白賴地追她，卻被她甩了，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2007年5月13日，張勇抱著最后一搏的決心，決定要在李悅家長跪不起，挽回她的心。可他剛一進門，就受到王曉蕓的斥責。就在他低聲下氣地求情下跪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張勇做夢也沒想到，李悅的舅舅竟然去他家接來了他的父母。李悅的舅舅生氣地說：“我沒說錯吧，他果然在這兒。今天我們就說個明白，讓你兒子以后別再糾纏我們李悅了！”張勇的父親見狀，沖上來對著張勇一頓拳打腳踢，連打帶罵地把他拖走了。當著眾人的面受辱，張勇恨得發瘋，他憤怒地吼著，沒人聽懂他說什么，但他眼中噴發的怒火卻讓人心驚肉跳。

2007年6月3日晚10時許，張勇身藏匕首來到李悅家的百貨店里，王曉蕓見到他，很不高興地說：“你怎么還來，趕緊走吧，不要再欺負我們母女了！” 王曉蕓沒有注意到，此時張勇已面露兇相。就在她轉身之際，張勇猛地掏出匕首往她身上連續狠刺，王曉蕓躺在了血泊中。因為樓上樓下距離較遠，門外面又有來來往往的車輛聲，樓上臥室里的李悅對這一切還渾然不知。

張勇關上店門、將刀藏在身后，輕手輕腳地上到二樓的臥室，嚇了李悅一跳。李悅客氣地說：“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還是走吧。”“走？有那么容易嗎？當時你是怎么說的？誰變心就不得好死，現在我幫你兌現你說過的話！”說完張勇就手持匕首撲上來，在李悅身上亂砍亂刺！她整整被砍了12刀，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中呻吟著掙扎著，最后一動不動。張勇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無動于衷。

做完這一切，張勇并沒有立即逃離現場，而是下到一樓，從貨架上取了包煙，還打開了一瓶果啤，邊抽煙喝酒邊看電視。一個多小時后，張勇再次上到二樓，探探李悅的鼻息， 李悅真的死了。他用衛生紙把李悅尸體上的血跡擦拭干凈，輕輕地褪去她的衣服。李悅美麗的胴體映入眼簾，張勇愛惜地看著，用手輕輕觸摸著，俯身上去，緊緊將尸體摟在懷中……

張勇被捕后，心情平靜，不驚慌也沒有悔意。除了必要的回答，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沒有人知道，這個只有17歲卻連誅兩命的少年在想什么。一位花季少女和一位含辛茹苦的母親過早地拉下了人生帷幕，留給人們的，是沉重的思考。

編后：一位17歲少年，卻偏執地相信年少的愛情和那無法兌現的愛情誓言，進而冷血殺戮，其瘋狂令人心驚，讓人扼腕。張勇是典型的偏執人格，他對現實的或想象的恥辱特別敏感多疑，特別是在遭到拒絕或失敗時，很易感到委屈。這種心理成了他走上犯罪的直接原因。青少年的心理素質教育，再次成為值得我們深刻反省的問題。

（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