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你的右手

那一年，她幾乎對生活喪失了信心。

父親外出摔折了腿，看病、吃飯、穿衣、弟弟上學都需要用錢。18歲的她開起了出租車，成了家里唯一的支柱。

這個傍晚，風雪初歇的郊區，行人稀少，她開著車子在街上慢慢滑行，希望能多拉幾個人。就在這時，三個年輕人登上了車，持刀將她身上的財物洗劫一空，開著出租車逃了。倒在雪地里的剎那，她幾乎想就此躺在那里，永遠睡去。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把她扶起來。一直到現在，她仍然想不起來扶她起來的人究竟長什么模樣。當時迷茫間，只是依稀記得身邊還站著很多人。有人問她受傷了沒有，她木然地搖搖頭，只流著淚反復說：他們跑了，車沒了，我的家怎么辦？

有人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有人撥通了電臺熱線。僅僅幾分鐘之后，電臺直播的節目中有聽眾打來電話要去抓劫匪，幾乎同時，出租車司機的電話也打過來：兄弟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那位聽眾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這樣吧，我舉起右手，在路邊等著你，很醒目的，你一看就知道。

與警察一同追捕劫匪的沿途，她忽然發現有很多高舉右手的人站在路邊等候出租車，越來越多的出租車跟隨在警車后面。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今天夜里，這個城市沒有乘客，也沒有司機，只有兄弟姐妹。

漆黑的夜里，空中的電波，幾百臺出租車的車燈和上千名群眾，編織了一個天羅地網。自以為得逞的三個歹徒，萬萬沒有料到僅僅幾個小時之后就被抓獲。消息通過電波傳出后，仍然有很多舉著右手的人等車趕來，他們的左手提著暖瓶、水杯、雞蛋、包子、豆漿……

那時，她只覺得心中一大團一大團的溫暖涌上來。本來她想放棄，放棄對這個社會的信任，放棄自己的生活，聽天由命了，但那些高高舉起的右手又幫她重拾了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她終于相信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歲月滄桑，世事變幻。經過二十年的風風雨雨，她有了自己的出租車公司，上百輛出租車，成為這個城市一道不可或缺的風景線。她關愛下屬，關愛她見到的每個人，她甚至拿出財產的一半捐助這個城市的慈善事業。在人們的眼中，她是一位傳奇人物。

已經沒有人記得她就是多年前那個柔弱凄楚的女子，連她自己也無法清晰地回憶起當年的場景，然而唯獨有一種感覺沒有被塵封：不是驚心動魄，也不是絕地逢生，而是一種牽掛，一種因為許多只高舉著的右手集結而成的牽掛，讓她的生命始終充滿了力量，并且將這種力量傳承下去。

生活時常如此辛酸，卻又如此美好。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舉起你的右手，一生或許會因此而改變。

（責編 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