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大片交叉板塊結構的終結者

[摘要]墨西哥導演阿加多·岡薩雷斯·伊納里多作品《通天塔》可以說是達到了現代片劇作板塊交替結構的極致，本文著重于對影片撲朔迷離的組成作透徹的分析，一睹現代劇情片錯綜復雜表象下面的精彩，最后從獨特視角給出了影片的精彩點欣賞。

[關鍵詞]板塊結構 交替 五段式 子故事 情節點

前 言

遠在宋朝，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禪的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

上個世紀30、40年代，世界上劇情大片出道盛行時，影片劇作結構嚴格遵循著故事發生的時間順序鋪就，一人一事或一人多事，開端、糾葛、發展、高潮、結尾五段結構總是一目了然，那時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最典型的有《亂世佳人》、1939年美國好萊塢風靡天下的大片：中國的《一江春水向東流》、1948年蔡楚生執導，《一》片有著我們當今國內頂級導演夢寐以求的、打破好萊塢票房的輝煌記錄劇上世紀中期后，電影時空的概念初露端倪，電影中的時間常常不再和真實生活中順序的一致，向文學小說學習有了倒敘插敘，主人翁前史的刻意分段漏撒等，如《北非諜影》、《末路狂花》，到如今瘋狂出現在大銀幕上的交替板塊結構，國內較近的片子如《瘋狂的石頭》、《好奇害死貓》等，可以說電影的劇作結構已發展到了參禪的第二重境界：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了。

如果說保羅－哈吉斯(Paul Haggis)在《撞車》《Crash》中玩轉了板塊結構的話，那么《通天塔》墨西哥導演阿加多·岡薩雷斯·伊納里多簡直達到了顛覆板塊交叉手段的極至，看《通天塔》的人不是為其中多人多事錯綜復雜的演繹結構傾倒就是被迷惑，甚至一不小心迷失。其實，透過現象看本質，世界上幾乎任何一個故事都逃不脫開端、糾葛、發展、高潮、結尾五段結構，現在，不妨讓我們象偵探解析案例、醫生面對手術一樣，來仔細深入地剖析《通天塔》的劇作結構，讓山還我山，水還我水。

一、影片中的時空結構剖析

1、影片基本資料

片名：《通天塔》又譯成名《巴別塔》，英文名《BABEL》

導演：阿加多·岡薩雷斯·伊納里多

主演：布拉德·皮特

凱特·布蘭切特

蓋爾·加西亞·埃布爾納

片長：143分鐘

獲獎情況：第79屆奧斯卡七項提名，奧斯卡最佳配樂獎

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年度最佳導演獎，最佳群體演出獎

第64屆金球獎，分量最重的劇情類最佳影片獎

2、片名讀解

《通天塔》或《巴別塔》，英文名《BABEL》，Babel指圣經里的巴別城，舊約創世紀(Genesis)第十一章中講到：那時天下人使用同一種語言，交流毫無障礙，人們的凝聚力相當的大，計劃造一座通天的塔，耶和華看到后，決定阻止這些，采取了混淆人們的語言并分離人群的方法，讓人們彼此無法溝通，語言變亂后的那里被稱為巴別城。

同時英文babel具有“嘈雜、混亂”的含義。

舊約創世紀(Genesis)原文：“And thewhole earth was of one language，andof one speech，”“Go to，let us build us acity and a tower，whose top may reachunto heaven；”，“Go to，let us go down，and there confound their language，thatthey may not understand one another'sspeech”，“Therefore is the name of itcalled Babel；

3、影片演繹順序中劇情的分布結構

影片由四個子故事穿插組成，四個故事、四類主要場景地域、四路人馬，稍微仔細分析救不難發現它搭建的非常有序，影片劇情部分全長130分鐘多點，先簡單看一下這四個故事：

①摩洛哥A地域

阿諾斯兩個放羊的兒子玩上了父親買來的來復槍，無知地對著山道的大巴試槍，小兒子擊中了大巴，殊不知擊中一個美國乘客，警察展開調查，父子三企圖逃離，大兒子在慌逃時連中兩槍昏死，小兒子最終毀槍舉手投降。(累計長度約28分鐘。)

②(美國)墨西哥地域

美國圣迭戈一對天真爛漫的兒童因為父母外出旅游因故未能按時回來，只得與照看他們的墨西哥女傭朝夕相處，女傭要回墨西哥參加兒子的婚禮，在找不到人照看孩子的情況下，帶著孩子們同去墨西哥，婚禮盡興到天黑，女傭和孩子乘上了已喝醉了的侄子桑吉亞的車，遇警察路卡時，因為沒有孩子父母許可證，桑怕警察找麻煩竟沖出卡所，并在黑暗中將女傭和孩子丟棄在荒野中，至使最終兩孩子丟失在戈壁里。(累計長度約30分鐘。)

③摩洛哥B地域

美國理查德夫婦旅游至非洲，一路爭執夫妻關系不和，旅游大巴行進在摩洛哥的山區時，突然飛來一顆子彈擊中理查德妻子，在醫療設施更本談不上又沒有交通工具的情況下，理查德(布拉德皮特演)唯一能做的是給大使館打電話，妻子承受了沒有任何麻醉的傷口縫合等等……，在困境中終于夫妻得到了互相的理解，關系趣和睦，理查德妻子堅強地挺了過來，最后由直升機送到醫院圓滿得救。(累計長度約39分鐘。)

④日本

瑞奇，一個家境富有的聾啞女生，由于曾經目睹母親的自殺加上社會對殘疾人的歧視而心理扭曲，抱怨父親不關注她，變態地穿迷你裙不穿內褲，并給男生看，看牙醫時性挑逗男性牙醫，警察前來調查瑞奇父親曾經在非洲送人一把來復槍是否屬實一事。在與年青警察單獨相處時，瑞奇全裸出現并要求警察安撫…，最終接受來自父親的關愛。(累計長度約36分鐘。)

影片中，每個子故事都被分成六個小段，輪番交替展開，共六個大循環，即：假如我們將以上四個子故事簡稱成“摩洛哥A、墨西哥、摩洛哥B、日本”，而它們的六小段分別標為1到6，那么《通天塔》中按時碼順序情節發生發展結構是這樣的：摩洛哥A1→墨西哥1→摩洛哥B1→日本→摩洛哥A2→墨西哥2→摩洛哥B2→日本→摩洛哥A3→墨西哥3→摩洛哥B3→日本→摩洛哥A4→墨西哥4→摩洛哥B4→日本→摩洛哥A5→墨西哥5→摩洛哥B5→日本→摩洛哥A6→墨西哥6→摩洛哥B6→日本→

我們看到前五輪都是以四個故事交替重復平行鋪開，在最后結尾一輪中，墨西哥故事和摩洛哥A故事的先后做了個掉換。拉片分析顯示，每個段落最長10分鐘、最短2分鐘左右。

4、影片劇情情節組合本質的經典

子故事的結構：

四個故事各自情節演繹上有各自的開端、糾葛、發展、高潮、結尾，以第一個故事為例來細看它的五段式：

發生在摩洛哥A區的故事主人翁是一個摩洛哥少年，買槍人間杜的小兒子，故事以賣買槍、試槍的情節點來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環境，父親歸來晚餐為發展平緩期，警察展開調查時劇情也開始拉升，到男主人翁撒謊、出逃、遭警察追擊發展為高潮階段，哥哥被打昏死時到達該故事劇情的頂峰，之后急轉直下，小主人翁悔不當初，毀槍投降，結束。

5、影片子故事間的聯系脈絡及所表達的自然時間順序

前面我們從細處著手，詮釋了各個子故事的構成，四個看似沒有關聯的故事，三個完全不搭界的國家，又是如何被串在一起的呢?結合上面表格我們來按圖索驥：

摩洛哥A故事里的主人翁開槍打巴士，擊中了摩洛哥B故事巴士里正在摩洛哥旅游的美國夫婦理查德的妻子，兩口子因此無法按計劃回家，理查德打電話給墨西哥段戲里的家里女傭，女傭不得已帶上孩子去墨西哥，回來時荒野迷失。

日本的故事是表層上和影片關系相對最不緊密，劇作設計為槍的前史地點，槍是啞女父親在非洲打獵是送給摩洛哥向導的，這多少顯得牽強，因此另外安排了兩次電視新聞分別關聯了摩洛哥A和摩洛哥B，第一次是啞女無聊地看電視跳切頻道時，躍出“摩洛哥警方已抓獲了槍擊者”摩洛哥A故事少年投降的畫面，第二次在最后，男警察從全裸啞女那里出來后進入一家小吃店，店內電視新聞報道“在摩洛哥中槍的美國女士已康復出院”，并有理查德妻子在電視上的鏡頭，算是幫摩洛哥B故事做了收尾。

電影里表達的自然物理時間順序。

應該說，摩洛哥A和摩洛哥B的故事在自然時間上是最接近同時段發生的事情，打槍中槍的時間交叉點都在各自故事的起始階段：日本發生的事稍稍滯后些，“第一次新聞摩洛哥少年被抓”是日本故事的三分之一時段處，顯然這是摩洛哥A的故事已經結束；至于墨西哥的境遇自然時間上是最晚，盡管被安排在第二段出場并且第一個交代結局，故事開場還在美國家中時接了一個“電話”，是摩洛哥B故事里理查德妻子已經進了醫院后理查德往家打的，即墨西哥故事的頭遇摩洛哥B故事的尾自然時間上交叉。

二、影片的主題

1、心理溝通

中國文化的習慣，不說出個主題來恐怕徹夜難眠，在開頭已作了《通天塔》片名的讀解，觀完全劇，影片的思想也娓娓沁出，導演根本上要表達的是在世界，BABEL，這個嘈雜的現代大巴別城里，人們的心理溝通問題突出，語音語言并不代表心語，浮躁的人們心語互不相同、互不能懂，對孩子，包括了青年、少年和兒童的關懷和憂慮，發達國家里年輕人日本啞女，生活在富有的物質環境里，但并不表明社會會關注你的心靈，相反心理很容易被大環境扭曲；發達國家的中青年美國夫婦自身溝通不夠，忙著自己的事，以至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們的孩子，兒童得到家長的關懷減少，象影片中演繹的那樣，正在無助地迷失；女傭，非法移民問題：而大巴別城的另一端非洲，貧窮、落后，少年過早地投入生計中，缺乏基本的良好教育，撒謊、犯罪了自已都不明白，愚昧無知的讓人生痛。

2、對孩子的關懷

導演在片尾黑屏上赫然打上了這么行字：“To my dear children，Maria Eladia andE0，iseo，the brightest lights 5n the darkestnight，”(獻給我親愛的孩子，瑪麗亞和愛拉迪艾，茫茫黑夜里最明亮的燈塔。)

孩子，是影片關懷的另一個中心。

三、精彩賞析

1、莫名的感動

《通天塔》不屬于經典唯美，如果想在片中找一幅美麗自然風光或城市夜景，那恐怕要失望，但是相信你會被很多點“感動”，容我繼續套用休漠那句話的后文：“……每一個人見出一種不同的美。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對于那些能引起共鳴，引起震撼的事物，我們總是記憶猶新，常常莫名感動。”

最莫名震動人的片中人物不是在片中化妝的有點衰的帥哥皮特，而是那個摩洛哥少年，臟兮兮的造型，第一眼看過去或許還會有一絲同情，然而當看到他偷看自己姐姐脫衣服并自慰時，開始惡心他不僅僅停留在外表的齷齪：而到弟兄倆爭相對山路上的大巴射擊開槍那場戲，愚昧，愚昧兩個字會在銀幕之外閃現，至警察前來抓他，因不認識而碰巧向他問路，他撒下彌天大謊時的那種坦然、那種無辜的表情，你驚訝、憤怒、對他的討厭已上升到了極點，憎恨他、詛咒他，作為一個孩子，身上集滿了無知的邪惡。

影片在前期沒讓他顯露出半點點的正面因素，直到最后逃亡那段，當他的哥哥中槍昏死，他忽然瘋一般地砸毀了那把槍，然后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大義舉動：高舉雙手站起走向警察，涕淚齊下地重復一句臺詞：“人是我殺的，跟他們無關，救救我哥哥吧……”，大多數觀眾無法控制地莫名地感動了，莫名地跟著流下了眼淚，人物塑造在這個點上油然豐潤了，感嘆導演編劇這個精彩的轉折性安排，“人是我殺的，……救救我哥哥吧”涂滿淚水后更加骯臟不堪臉上，面向警察的槍口寫著對哥哥昏死的悔痛卻找不到半點懼色，第四遍重復這句話時，觀眾幾乎要原諒他的一切了，“殺了我吧，救救我哥哥”，他懂得兄弟情，他的人性在閃光，不是嗎?你會迫不及待地將他的一切罪惡推向社會，他只是個孩子，一個連最基本的教育都沒機會接觸到的孩子，父親的訓斥是粗暴的、野蠻的，在如今，二十一世紀，科技已發達的讓人頭暈目眩，而同在地球的非洲，過著什么樣的生活呢?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匱乏必然會壓制出摩洛哥少年這樣的畸形產品，誰之過呢?

2、獨到的聲效

《通天塔》的配樂聲效可以說太獨特，一如影片主題風格，不屬于經典的優美，但是那種會侵入你骨髓的聲音，為《通天塔》配樂的古斯塔沃，桑塔奧萊亞在去年為《斷臂山》譜曲就獲得奧斯卡最佳配樂獎之后，再次讓《通天塔》配樂獲得了第79屆奧斯卡金像獎之最佳配樂，跟《斷臂山》一樣，《通天塔》的樂器還是以吉他為主角，不同的是《斷臂山》中的主旋抒發出憂郁和優美，而《通天塔》中則表現出完全是另外一種語境，常出現單個撥弦亮音，和著沙漠中的風沙聲，沉悶壓抑里的一種穿刺，就象在布滿灰蒙蒙色調的畫布上突然刷一道刀具般的寒亮色，無形的利器一般給你一種刺痛，讓你眉鎖心縮，張揚、渲染影片的靈魂主題。

《通天塔》配樂的另一個特點是近乎噪音式的音樂，比如在影片快結束時，啞女瑞奇和男警察握手言和時，配樂就象喇叭壞了發出的聲音，或是麥克風接近喇叭發出的回輸聲，煩人煩心，簡直就是噪音，結束戲啞女父回家后沒有對白。通篇配上單調節律的弓在弦上不停地來回走動的嘎吱聲，名副其實的Babel，恰恰成了精彩，與影片要表達的渾成一體。

還有一組比較容易被觀眾忽略的聲音，是政府部門工作人員說話的語音語調，影片中多次涉及政府機關官員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講話，如里查德因為妻子命在旦夕，焦頭爛額地打電話求助救護車時，電話那頭傳來：“……我們已經盡力了，目前還有些麻煩，請你耐心等……”，還如和墨西哥女傭對話的官員，面對女傭對迷失孩子焦慮痛心疾首地哭泣問：“他們在哪里?”時，回答“那不關你的事，……，你知道世界上每年要死很多的孩子……”，他們的語調中性、冷漠和影片故事人物的焦慮著急成極大的落差，間接透視了政府的一種傲慢和官僚作風。

可以說干澀、曠涼、嘈雜、冷漠是《通天塔》聲音、聲效的特征，正是這種獨到的風格讓聲效這個重要配角在片中給人留下刻骨感受。

至此，我們的大功告成，山水已在你眼前，至于是青山綠水還是窮山惡水，容我繼續套用休漠的一句話：“美不是事物本身的屬性，它只存在于觀賞者的心里，每一個人見出一種不同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