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牽掛無關血緣：流浪女孩和陌生媽媽之間的母女情

邂逅，洗頭妹牽動女商人的心

57歲的華琳是江蘇人，小時候隨著父親來到了湖南長沙。華琳中專畢業后在長沙一家國營企業做車工，后來被調到辦公室做管理工作。1973年她嫁給了一個普通工人，后來有了兩個女兒。由于她和丈夫收入不高，既要負擔雙方老人的生活，又要供兩個女兒上學，很快，他們就感到力不從心了。雪上加霜的是，1991年11月份，華琳因腎盂腎炎切除了右側的腎臟。此時，這個家也已經貧病交加。1992年底，華琳辦理了病退之后，砸鍋賣鐵再加上退休金，最后帶著攢下的2800元錢，來到離長沙市不遠的湖南邵東縣兩市鎮做起了五金生意。天助自助者。華琳一家人的轉機就從她的自救開始。她的五金生意慢慢紅火起來，到1998年，她的年銷售額竟達到了一千多萬元!

1999年3月份的一天下午，華琳陪著客戶來到縣城一家美容美發店按摩、洗頭。當時為華琳洗頭的女孩穿著牛仔褲、白T恤，長得瘦瘦的，她臉上有笑容無法遮掩的憂愁。女孩和同事斷斷續續的對話引起了華琳的注意。女孩當時不停地嘆氣，同事問她是不是有事時，她很難過地說自己想家了，卻不能回去。同事追問為什么不能回去。女孩有些哽咽，說：按家鄉的風俗她這個樣子是不能回家的……

華琳和客戶回去后，耳邊一直盤旋著女孩的話。這個瘦弱的女孩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讓她日夜思念家人卻無法回去?女孩彷徨無助的眼神，在華琳腦海里不斷重現，她內心感到了一種來自女孩的牽扯。

3天后，實在按捺不住這種牽扯，華琳又一次來到了這家美容美發店，指定由這位女孩為自己洗頭、按摩。

這次，她知道了女孩叫月月，同時也知道了女孩的不幸遭遇。1979年9月出生的月月原名叫趙宗情，是云南省騰沖縣人，父親給別人開車，母親有病，兩個弟弟還在上學。她初中畢業后就到鎮上一家服裝廠打工，幫助父親撐起這個家。打工途中，善良單純的月月認識了一個來自湖南邵東縣叫劉陽的男孩，并和他成了好朋友。誰知不久后月月卻被劉陽騙到了邵東他的老家，并被迫和他同居。同居一年后，月月生了一個女兒，婆家人很不高興。后來“丈夫”外出打工了，婆婆也整天給她臉色看，于是，她就在婆婆的安排下帶著女兒來邵東縣城的這家美容美發店做洗頭妹，和其他員工一起住在簡陋的工棚里，用微薄的工資養活女兒。

華琳的心被緊緊揪成了一團，和自己女兒年齡一樣大的月月竟然吃了這么多苦!自己的女兒還在母親的懷抱中撒嬌呢，而月月卻已經是一個女孩的母親。月月無助的眼神讓華琳想起當年自己孤立無援時的樣子，心里酸酸的。她嘆了一口氣，拉起月月的手說：“月月，我幫你回云南吧!”月月吃驚地看著華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時，憂郁地說：“那要很多錢呢!”華琳說：“不管多少錢，我都愿意幫助你回云南!”

聽到這句話，月月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很傷心地說：“沒結婚的女人帶著孩子回去，那叫私奔，我們那兒不允許。如果我真回去了，我們整個家族的人都會抬不起頭。”華琳忙勸她說：“那你就別帶孩子回去，反正他們又不知道你在外面生了孩子。”月月小聲說：“我不能離開她，我舍不得……”說著，她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看著淚如雨下的月月，華琳不忍心再說什么了，她能體會到月月的心情。

此后，華琳便隔三岔五地帶客戶去美容店里找月月，點名讓她服務。1999年4月底的一天，華琳又來找月月洗頭。她在美容店里看到了一個兩歲的小女孩緊緊抓住月月的衣襟，小女孩非常瘦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華琳知道這就是月月的女兒時，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當天，華琳就將她們母女帶到了自己公司想讓月月來自己公司工作。但被月月拒絕了。原來美容店老板是月月婆家的親戚，月月在這兒上班，其實是受監視的。無奈，華琳只好硬塞給她300元錢，讓她給孩子買點吃的，并讓她有什么困難一定來找自己。從那之后。華琳更頻繁地去找月月洗頭、按摩了。每次，她都要帶點奶粉、食品，或者玩具和衣服……就這樣，在點點滴滴的交往中，華琳不斷地接濟她們母女，用愛一點點溫暖著月月。

苦尋，沒有血緣的牽掛也熾烈

2002年10月，由于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生意也越發不好做，華琳就退出商海，開始過平靜的生活。2005年5月，月月打電話告訴華琳自己交了一個高干子弟，要帶來讓她看看。在華琳的家里，月月的男朋友說自己的父親是邵東縣的領導，弟弟在上海上學，自己在邵東做生意，打算幫月月開一個店。看到月月終于有了一個好的歸宿，華琳打心眼兒里為月月高興。

可月月和男朋友回去后，半個月都沒有和華琳聯系。華琳馬上有了不祥預感，她給月月打電話，卻找不到她。終于兩個月后的一天晚上，守在電腦前的華琳發現月月上線了。便問她：“你怎么了，你在哪里?”一連問了7次，月月才回話：“我被騙了!他說的全是假的!”隨后，華琳又擔心地問月月在哪里，讓她來長沙發展。月月卻留下一段話“我不好意思再見你。我欠你的情太多了，我沒有什么本事，怎么還也還不完，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請你多保重”就下線了。此后，月月人間蒸發了!

2005年8月，華琳還是聯系不上月月，她越來越擔心，每天想著月月，都到了坐臥不安的地步。于是，她便坐車到邵東縣去找月月。可是，來到最初她們認識的那個美容店時，卻發現美容店已經換人了，店里的人也不知道月月的去向。無奈，華琳只好一個美容店一個美容店地問，結果卻一無所獲。華琳跑了整整一天，問了不少人，也沒有月月的一點消息。直到天黑，華琳才疲憊不堪地回長沙。

可華琳不死心，她了解膽子比較小的月月不會去陌生的地方，也不會從事洗頭、剪頭、按摩之外的工作。于是，她發動邵東的朋友幫自己尋找月月，并在半個月后親自帶著月月的照片去了邵東一趟，可仍然毫無所獲。

又一次失望地回到長沙后。華琳依然不愿放棄。2006年3月，不甘心的華琳再次帶著月月的照片來到邵東縣尋找她。這一次，她帶有一種賭徒的心理，特意穿著一雙平底鞋去找月月。第一天，她跑了流澤鎮，沒有發現月月的消息。那天晚上，她住在一個便宜的小旅館里，怎么也睡不著，拿著月月的照片，默默地想：月月，你在哪里啊。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朦朧中華琳總算進入了夢鄉，可半夜時分老鼠啃桌子的聲音驚醒了她，她卻再也睡不著了，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擔心月月的念頭。第二天天剛亮，幾乎一夜未眠的她就又坐車去了鄰近的魏家橋鎮，繼續著尋找月月的歷程。

2006年10月，實在忍不住的華琳又坐上了開往云南昆明的列車，打算親自去云南尋找月月。由于語言不通，對云南路況不熟悉，更增加了華琳尋找月月的難度。當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像個瘋子，拿著月月照片看到美容店、理發店就比劃著去打聽月月時，人們都奇怪地看著她，然后無一例外地搖頭。到了云南第4天時，華琳著急上火，再加上水土不服，她再也撐不住了!那天清早她起床時，感覺頭痛欲裂，同時鼻塞得幾乎難以呼吸。她意識到自己感冒了，但由于對月月的牽掛，她還是強撐著坐起來，吃了幾片感冒藥，然后繼續去找月月。她鼻涕眼淚不停地流，由于頭痛，幾乎連路也走不好了。那天傍晚，華琳跌跌撞撞地回到住的地方，哭著給家里打電話：“我找不到月月了，我找不到月月了……”丈夫和女兒非常擔心華琳，強烈要求她趕快回家，以后有機會再尋找月月。華琳坐在昆明火車站的候車室里準備返程的時候。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起月月的不幸人生就是從這兒開始的，不禁又一次潸然淚下。

感動，流浪女孩從大愛中站起

華琳從云南回到長沙后，總是悶悶不樂。對月月的思念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丈夫和女兒看到她這個樣子。非常著急!有一天，女兒對華琳說幫助她開一個博客，讓她通過網絡去尋找月月。

就這樣，2006年12月24日，華琳寫了題為《月月，你在哪兒?》的文章發在自已剛剛開通的博客上。文章講述了自己對月月的思念，并且懇請網友幫助她：尋找月月。

很多熱心的網友被華琳和月月的真情打動了。紛紛表示愿意幫她尋找。看到這么多熱心人加入到了尋找月月的隊伍，華琳非常激動，她盼望著有一天月月能奇跡般地出現在自己眼前!2007年元月份，一個云南省的網友通過QQ告訴華琳：“我剛剛聽說這兒有個叫月月的洗頭妹出了車禍……”華琳大驚，當時就哭了起來，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也沒有她半點消息，是不是她真的遭遇了不測?就在華琳收拾東西準備趕往事發地時。這個網友又發來了消息，說：“我剛給朋友打電話問了，這個出車禍的月月老家是四川的!”聽到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月月，華琳忍不住雙手合在一起，說了句“阿彌陀佛”，但馬上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幾天之后，湖南邵東的一個熱心網友說他家附近一個美容店里剛來了一個很像華琳要找的叫月月的洗頭妹。第二天，華琳高興地坐車匆匆趕到邵東，可是當她按那個網友提供的地址找到那個美容店時，卻發現新來的洗頭妹并不是她要找的月月。就這樣，網友們提供的線索不斷地讓華琳激動著，卻又一次次讓她失望。盡管如此，華琳并沒有產生過放棄尋找月月的念頭，她相信，只要月月還在這個世界上，自己總有一天會見到她!

2007年5月7日，華琳的手機突然響了!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華琳沒有想到這會給自己帶來驚喜!是月月的聲音!她在電話里的聲音有些顫抖：“你這兩年還好嗎?我不好意思再聯系你，我想過得好一點的時候再聯系你!”

華琳激動萬分，連連追問：“是你嗎?是月月嗎?你為什么這么久不聯系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嗎?你怎么對我就沒有那么深的感情?”說著說著，華琳委屈不已，眼淚已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電話那端的月月也嗚嗚地哭了，半天說不出—句話來……這對久久失去對方消息，不是母女勝似母女的兩個女人在電話里哭成了一團。

原來，自從兩年前談戀愛被騙后，月月感覺無臉再拖累這位在她心目中早已是媽媽的人，便選擇了離開。盡管她也舍不得“媽媽”，可是，她卻不愿意“媽媽”成為自己的拐杖，自己成為“媽媽”的負累。這次離開，其實也是她的修整期。她發誓要活出一個樣，讓這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媽媽真正對自己放心!因此，在她最最困難的時候。她也忍住不跟“媽媽”聯系。她幾經輾轉，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終于成為了湖南邵陽一家大賓館美容處的領班。管理著十幾個員工，工資也拿到了近千元。而且，更讓人驚喜的是，她一直牢牢記著“媽媽”讓她多看書學知識。在平凡的生活中做不平凡的事情，學會堅強獨立的叮嚀，不管工作多忙多累，她都堅持每天看書學習。前段時間，她還在賓館內部的報紙上發表了一篇稿子，拿了20元錢的稿費和30元錢的獎金。她打算以后進軍全國發行的報紙……她本來決定等自己過得更好一些再聯系“媽媽”。但前兩天幾個愛上網的同事在辦公室討論剛剛看到的華琳的網絡尋人啟事告訴了她，她才知道“媽媽”一直在苦苦尋找自己，深受感動的她便出現了。

2007年6月12日，這對久別的“母女”終于在長沙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她們一邊幸福地笑著，一邊流著眼淚。華琳說：“月月，你以后不要再逃跑了，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了!”月月又哭又笑地說：“媽媽，我這輩子都躲不開了!”

2007年9月，作者采訪華琳和月月時，她們一致表示：對方在自己的生命里已經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無論今后發生什么事情，她們都會將這份真情進行到底!

(文中劉陽系化名)

責編／昕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