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組詩）

詩日記

女兒放學回來說菜市場旁邊

死了一個民工。

我去買菜的時候，

民工還揮舞著錘子在一堵足有三丈高的

墻上敲打。

他的周圍躺著無數的殘磚斷瓦。

當時我就覺得很危險。

看到民工不顧一切在墻上敲打的時候，

我想起了初中學過的一篇名為捕蛇者說的

古文。

我不是順著

從墻壁里敲出的鋼筋像蛇這一形象去

展開聯想的

當年我不懂，

蛇很毒，捕蛇者為什么還要去捉蛇？

現在我明白了，

民工們

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敲尋那些廢鋼筋。

下崗的妻子

遠離市區，在一個被掘開的山包旁邊，

一位中年婦女正從黎明的被窩中爬出來。

她曾經是一個國有企業的職工，一位漂

亮的姑娘；

她穿上過于寬大的衣服，悄悄掩上房門。

我知道她已經走遠了，

從黑暗中傳回的聲音越來越輕。

我相依為伴的妻子，她每天早晨的離開，

不僅帶走了冬日的溫暖，留給我更多的

是空洞。

妻子一直以為她走之后我仍在酣睡，

她不知道我完全不在被子之中，

其實我一直跟著她，轉彎，過馬路，

盡管我經常提醒她，

可我還是擔心搶劫的摩托會突然向她

駛近。

相信我

天還會黑下來，會不止一次地黑成一團，

我堅信秋風踩倒的草春天還會站起來。

讓我拉著你的手，

這些白皙的手，蒼老的手，

這些流著血在工地上勞作的粗糙的指節。

讓我緊緊地拉住你們。

讓我用湖南話給你們朗讀一句雪萊的詩歌。

兄弟們，你們可以懷疑秋天，

（我就從沒有相信過這該死的秋天。）

無論如何，你們要相信冬天，

相信我，不要以為我在一座大樓里。

相信我也是一片雪花，

相信我在你們中間，和他們不是一伙的。

難道你沒有這樣的時候

我想你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一個人突然想說話，

卻發現，

你根本就沒有可以交流的朋友。

難道你沒有這樣的時候，

一個人滿懷期待，渴望將自己傾吐干凈，

當你們相對坐下，

卻發現

你完全喪失了說話和表達的欲望。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