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簡單的從語義三角理論分析,每兩種語言之間似乎無不可譯。然而在英翻漢實踐中,翻譯的不可譯現象卻層出不窮,有語言層面的也有文化層面的。可譯與不可譯之間,不是靜止的,而是不斷變化的相對的客觀存在。
關鍵詞:可譯性 不可譯性 歸化
1. 語言之間“無不可譯”之謬
語言只是一種符號,按照索緒爾的“符號”理論[1966],認為語言符號是由“能指”和“所指”構成,即由一個心理“聯系”紐帶聯系起來的一個聲音形象和一個概念構成。這跟奧格登和理查茲[1923]受中古時期與法家啟發提出的“語義三角形”理論有一定的一致性。(如下圖所示)

其中的“符號”或“形式”指的是語言成分(詞、句等),“所指事物”指的是現實世界中的事物,而“思想”或“所指”指的則是概念。由此可見語言符號是借助于“概念”來指“事物”,而“概念”又在語言使用者的心中與詞語的形式發生聯系,“概念”語言的意義。而語言與所指事物之間并沒有直接必然聯系。
對于翻譯者來說,如果僅僅從“所指事物”的角度來看,翻譯似乎無不可譯,因為在講不同語言的不同地區尋找相同的“所指事物”是具有可能性的。洪堡特認為“整個人類只有一種語言”[1], 因為他認為“語言是人們精神世界的外在表現,也就是說語言是精神,精神也是語言,兩者是密切關聯、無法分開的”[2],讓人產生“精神”的“所指事物”是相同的。這似乎又在說明語言間的“無不可譯性”,而洪堡特同時也認為“每個人都有一種特殊的語言”[1],這與上文提到的他的觀點并不矛盾,因為“每個人都有不同于他人的內在的精神世界,而這些不同的精神內涵必然會以形形色色的語言形式表現出來”[3]。
由此看來,“無不可譯”只不過是不同的人根據相同的“所指事物”產生相同的“精神”的一種理想狀態。事實上,因為思想、感受、生活方式等各不一樣,往往不同的人產生的“精神”也不盡相同。這也隨之產生了有時候翻譯的不可譯性。本文擬探究一些英譯漢過程中的不可譯性。
2. 翻譯實踐中的種種“不可譯”
在英漢翻譯實踐中,經常會碰到不可譯或難譯的字句,這有多方面的原因,包括英漢語言中某些特定的字、詞、成語典故、俗語、拆字、回文等;以及文化詞匯空缺、指稱詞語義文化沖突和語用意義沖突等等。
2.1 幽默笑話英譯漢的不可譯
韓永波[2003]先生認為幽默語言似可大致分為三類:一類是主要依靠情節手段造成的幽默,暫稱為情節類幽默;一類以語言歧義為基礎而造成的幽默,暫稱為詞義類幽默;還有一類便是源于特定文化背景、風土人情的背景類幽默[4]。當然情節類幽默體現智慧并不是憑借語言而是用語言所描述出來的場景,不在本文中贅述。而背景類英語幽默笑話翻譯成漢語時通常有兩種情況,一是加注,一是直接翻譯其具有差異性的文化內涵,總還能差強人意。最難翻譯的是詞義類幽默。試舉一例:
在現行的《大學體驗英語綜合教程3》第51頁有這樣一則幽默,原文如下:
Nobel Prize Winner?
A man is driving down a country road when he spots a farmer standing in a middle of a huge field of grass. He pulls the car over to the side of the road and notices that the farmer is just standing there, doing nothing, looking at nothing.
The man gets out of the car, walks all the way out to the farmer and asks him, “Ah, excuse me mister, but what are you doing?”
The farmer replies, “I’m trying to win a Nobel Prize.”
“How?” asks the man, puzzled.
“Well, I heard they give the Nobel Prize to people who are outstanding in their field.”
這則令人捧腹的笑話有兩個幽默精妙之處:一是拆詞,將outstanding拆成out standing, 讓“諾貝爾獎授予杰出的人”變成了“諾貝爾獎授予站在外面的人”;二是利用“field”一詞的歧義,農夫將該詞“領域”之義誤解成了“田野”之義。這則幽默除了最后一句之外,其它內容都是為爆出最后的“料”所作的情景描述,在英譯漢時直接用漢語轉述即可,然而最后一句如果直譯,原文的幽默感就會蕩然無存,因為少了“拆詞”和“曲解”這兩種制造幽默的手段。漢語里固然也有利用拆詞和曲解產生幽默感的,然而在翻譯這則笑話時卻難以找到對等體。如果強譯,則必然會如辛格所說,“一種語言中令人捧腹的笑話,譯成另一種語言有可能成為白癡囈語。”
2.2 文學作品英譯漢過程中的不可譯
西方有許多的經典文學名著,現在絕大多數都有名聞遐邇的中文譯本。然而僅僅從狹義的美學修辭的角度來看,卻都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如英國著名女作家簡·奧斯丁的代表作Pride and Prejudice,現在幾乎家喻戶曉的漢譯名為《傲慢與偏見》。原作的英文名形式和結構上更加美妙,因為使用了頭韻(Alliteration)這種修辭手法,然而這種修辭手法在漢語里沒有,英漢比較之下,該小說的漢語譯名至少失去了頭韻這種修辭結構,隨之也失去了原標題所具有的那種美學功能。
還有一個典型的例子,狄更斯在小說Little Dorrit中有一段音韻上的修辭設計:
“‘Father’ is rather vulgar, my dear. The word ‘Papa’,besides,gives a pretty form to the lips. Papa, potatoes, poultry, prunes and prisms, are all very good words for the lips;especially prunes and prisms.”
文中第三句連續五個單詞以p開頭,也構成了首韻法(alliteration)修辭格。首韻法常常用于加強聽覺效果。在英漢轉換中首韻法不可能完全轉換,因為漢語中沒有可以構成首韻的條件[5](P108)。
2.3 文化的不可譯
語言與文化相互交織,難以分割,每個國家的語言都能夠反映出其特定的民族文化個性[6]。例如,將美國南部黑人歷史、文化、民族情結、社會生存狀況等向中國讀者介紹的時候,黑人英語中的異型體(variant)就給譯者造成了極大的困難。所謂異型體,是指發音、拼寫與正規普通詞匯不同的詞匯變體,一般情況下這樣的詞匯變體不登大雅之堂,但是有時候卻能承載特殊的歷史、政治、社會內涵。
如下面一則意蘊豐富的小品:
Governor Wallace of Alabama died and went to heaven. After entering the pearly gates, he walked up to the door of a splendid mansion and knocked. A voice inside exclaimed, “Who dat?” Wallace shook his head sadly and said,“Never mind, I’ll go the other way.”
(A. Dundes:Mother Wit from the Laughing Barrel, Prentice-Hall, p.620)
上文中的黑體字‘Who dat?’語法不通,缺少系動詞;發音不是規范的英語,that誤作dat, 這是典型的黑人英語。
如果只從字面上理解,上文可作如下翻譯:
阿拉巴馬州州長華萊士死了上天堂。進入珠鑲玉嵌的大門之后,他走到一座美輪美奐的大廈門口,敲了敲門。里面一個聲音大聲問道:“誰呵?”華萊士傷心地搖了搖頭,說:“不要緊,我走另一條路好了。”
應該說這是一篇很好的譯文,例如將“pearly”, “splendid”, “exclaimed”等詞匯都翻譯得準確傳神。但是正是因為翻譯的局限性和不可譯性,“Who dat?”所蘊含的深刻內涵卻絕非“誰呵?”所能承載。
華萊士是美國60年代出名的種族主義者,州長是真,死亡是假;黑人遭受嚴重的種族歧視,備受糟蹋,沉疴太重,巴不得他死了。假如死了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先進天堂看見富麗堂皇的大廈,滿以為是白人的第宅,上前敲門。不料應門的是“Who dat?”, 一句典型的黑人英語,這也寄寓了黑人的幻想:黑人死了是要上天堂的,黑人在天堂里會住好房子的,雖然在他們遭受種族歧視的現實中這不可能實現。華萊士州長與黑人是誓不兩立的,既然天堂已經有黑人住著了,只好反其道而行之,代表著種族主義者下地獄去了(go the other way)。
對照上文的英文原文和譯文漢語,一句“Who dat?”黑人會倍感親切,而白人種族主義者避之不及。而一句“誰呵?”又怎么能夠喚起譯文讀者跟原文讀者一樣的共鳴呢?
3.“不可譯”的發展變化
不可譯是絕對存在的文化交際現象。翻譯涉及兩種語言,不可避免會受到不同文化觀念介入的影響。不同的語言和不同的文化都有著一定的特殊性,因而介入其間的翻譯自然會存在著某些不可譯性。正如英國譯學理論家蘇珊·巴思內特(Susan Bassnett)曾經指出的那樣——他曾經把語言喻為文化有機體中的內臟,指出:“如同在做心臟手術時人們不能忽略心臟以外的身體其他部分一樣,我們在翻譯時也不能冒險將翻譯的言語內容和文化分開來處理。”
然而翻譯的不可譯性卻并非一成不變的。首先,因為文化的歸化(domestication)現象,零翻譯原則的應用已不罕見甚至會越來越普遍。如謝天振教授2005年曾擬撰文“From SISU to SISU”,后來漢語譯文名定為“從SISU到SISU”。另外,一些國際知名組織機構名稱,人們越來越只稱呼英文名稱的首字母縮寫,如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直接稱呼為“UNESCO”。
其次,翻譯工作者的創造性勞動淡化了翻譯的不可譯性。如有一種床Simmons,將其譯成“席夢思”,“席”和Simmons具有相同的所指,達意了;而“夢思”則創造性的告訴人們Simmons可以帶給人們的舒適和享受,傳神了。
本文探討了英翻漢實踐中語言和文化層面上的不可譯現象,然而文化是以語言為載體的,從來就沒有人能夠將其剝離開來。隨著各個領域的國際交流的越來越頻繁和深入,隨著人們普遍知識文化水平的提高,今天不可譯的或許明天就可譯了,同時新的不可譯的內容也在不斷產生。
參考文獻:
[1]錢軍.認識洪堡特——《洪堡特人文研究和語言研究》[J].外語教育與研究,1998.1,(2):65-68.
[2]WILSS U. 翻譯學——問題與方法(The Science of Translation-Problems and Methods) [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34-35.
[3]李錦琴,馮文坤.從洪堡特的語言觀看翻譯的可譯性與不可譯性[J].電子科技大學學報(社科版),2006年第8卷校慶專輯 224-226.
[4]韓永波,溫志.試論美國幽默文學語言的漢譯[J].廣東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3,(3):73-76.
[5]劉宓慶.當代翻譯理論[M].北京:中國當代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9.
[6]馬小麒.文化的不可譯性.蘭州:蘭州交通大學學報,2005,(10):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