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困惑：“檔案職業邊緣化”的質疑與反思

一、質疑：“檔案職業邊緣化”？

近年來，律師邊緣化、股市邊緣化、學術（者）邊緣化、文學（作家）邊緣化等轉眼間讓“邊緣化”成了“紅人”，不少人在為這種種的“邊緣化”扼腕嘆息。與此同時，檔案學界也出現了“檔案職業邊緣化”的提法，對此筆者不敢茍同。

所謂“邊緣化”，是指“使……變得離開中心位置”，說到“檔案職業邊緣化”的問題，意味著將檔案職業放到沿邊的部分去了，即不受重視，無人在意，甚至受到排擠。但是，筆者不禁要問，在社會發展中檔案職業是否曾經處于中心位置，或者實質上只是中心的趨附者和服務者而誤以為自己曾是中心呢？

據可考的資料顯示，檔案職業應起源于奴隸社會的殷商時期，當時從事檔案工作的人員稱為“史官”。由于“史官管理、整理的史料是當時唯一的信息源，是傳道、授業、解惑之根本”①，因此史官之地位顯赫是必然的。當時的檔案工作僅僅是史官所管轄工作的很小一部分，這顯然不能說明當時已經擁有真正的檔案職業，更難以提及中心位置。自隋唐開始，雖然檔案職業已經確立，但文書檔案官吏出現了層級分化，其地位、作用逐漸下降，社會地位已明顯不如“史官”。這時的文書檔案官吏已經明顯成為一種不入流的“吏”，因此檔案職業顯然也不在社會的中心位置上。

再從近代歷史上檔案界津津樂道的“行政效率運動”來看，其初衷是國民黨政府進行機構改革，其實施機關——行政效率研究會又不具備實權，對觸及當權者利益的一些改革根本無法實施下去。后來之所以選擇文書檔案工作作為主要的改革對象，原因在于它是“不得已而為之之事”，是“愿為之事”和“可為之事”的最佳結合②。盡管這對中國檔案學的誕生起到了直接促進作用，但恐怕不能堂而皇之地看做是檔案工作者的“勝利”。同時也可以看出，做為“可為之事”的檔案工作改革因其并不涉及政府機構改革的核心利益問題，才能夠得以進行，這就意味著檔案職業并非處于當時社會的中心位置。

綜上，既然檔案職業在社會中從不曾處于中心位置，而被冠之以“邊緣化”的帽子，那實在是高攀了。檔案職業從來不是熱門職業，甚至常被稱為冷門職業，那么對于它現今所處的位置只能描述為“進一步弱化”了，這與“邊緣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二、實然：檔案職業“式微”

盡管筆者并不贊同使用“邊緣化”一詞描述檔案職業的未來發展趨勢，但依筆者的理解和推斷，該詞語使用者的初衷是為了引起人們的警醒——檔案職業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處于“式微”的境地。這一點是獲得檔案界共識的。據勞動與社會保障部《全球產業結構調整中的職業發展和變化》表明，在全球產業結構調整中，社會職業發生了增長和發展、衰落和消退、調整和變化三種趨勢。其中，“圖書與檔案管理員”以平均年增長負1.0%被列在“衰落和消退”的職業之中。③“式微”一詞更生動的描述了檔案職業發展所處的困境，本文傾向于這一術語。如果“衰落和消退”這一趨勢持續發展下去，則意味著檔案職業會消亡，會有被其他職業所取代的一天。

根據2005年最新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1838種）和2005年12月12日頒布的新職業增補本（77種）的統計，目前我國的職業總數已達1915種，但因種種原因，消失的老職業也已達近三千種；另一方面，一份職業的存在是關乎人們生存、安身立命的首要手段?！奥殬I”負載著“職責”，如果一份職業仍有發展的空間，我們也必須努力去探尋。

對于檔案職業而言，它是否會被替代取決于四個層面的思考：一是檔案職業是否已經到了應該被替代的時候？二是即使檔案職業應該被替代，那么什么時候會被替代？三是即使檔案職業應該被替代，那么由什么職業所替代？四是如果檔案職業還不能被完全替代，那么檔案職業原有的覆蓋領域能否進一步拓展，開拓“新的疆土”？從目前所處的困境來看，盡管檔案職業面臨著巨大的挑戰，但還沒有到被淘汰的時候，檔案室仍是服務于行政管理部門的重要機構，檔案館仍是面向社會服務的重要的文化事業單位，檔案機構的存在決定了檔案職業人員的存在。一味的憂心忡忡毫無意義，關鍵在于努力拓展檔案職業的可發展空間，找到信息時代檔案職業發展的立足點。

三、應然：檔案職業發展的反思

（一）建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摸著石頭過河”

目前，檔案職業面臨著兩難困境的嚴峻挑戰。一方面，檔案職業的發展受到行政、組織、技術和法律等環境因素的制約，一旦這些因素發生消極作用，就會阻礙檔案職業的良性發展。例如，從行政和組織環境來看，檔案館雖然定位于文化事業機構，但卻不屬于文化部門管理，且與檔案局合署辦公。結果，檔案館工作人員在職業認知上是模糊的，不知道究竟是將為行政機關提供“行政服務”放在第一位，還是將為社會提供“文化服務”放在第一位。另一方面，若干新職業加入職業分類大典，同時，若干新老職業也都在積極建立職業資格證書制度。例如，在圖書情報的工作領域，出版發行行業已率先開展了職業資格認證工作；圖書館職業資格證書制度也已被列入中國圖書館界的議事日程。④檔案職業何去何從？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建立究竟能不能給檔案職業發展帶來新的契機？或許西方國家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建立能帶給我們一點啟示。

在西方國家，檔案職業人員被當作“精英”加以培養，他們素質普遍較高，不僅具有厚實的專業背景，還具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如美國檔案工作者協會規章規定，要成為“Archivist”，起碼本科畢業，至少具備五年以上專業工作資歷。同時，從1985年開始，美國已經形成了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并于1999年正式成立“檔案工作者資格認證標準學會（ACA）”。目前，ACA提供的資格證書已經成為美國乃至北美地區職業認證標準，該制度有效地控制了低素質無專業背景人員的進入，保證了整個職業隊伍的專業素質。

與西方國家相比，我國檔案從業人員不僅包括了行政管理部門、各級各類檔案館和機關、企業、事業單位檔案室的專職工作，還包括了大量的兼職人員。盡管我國檔案職業隊伍規模龐大，可從檔案從業人員資格來看，還沒有建立起統一的標準，導致“檔案部門的從業門檻普遍較低，各種不具備檔案專業知識和技能的人員占據著各級檔案機構的眾多崗位”⑤?？梢姡谖覈n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將是一項改變現狀，開拓未來的“勇敢”嘗試。與學歷文憑證書不同，檔案職業資格證書是反映檔案從業人員具備檔案職業所需要的特定技能、專門知識和工作經驗的證明。一旦建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將不僅成為直接、準確地反映檔案職業實際工作和操作規范的“標桿”，還將成為勞動者從事檔案職業的“通行證”。

在建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過程中，必須學會“摸著石頭過河”的方法：

一是在沒有較豐富的經驗可供借鑒的前提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建立只能循序漸進，積極推動。在分類大典的1838種職業中，目前國家規定實行就業準入的職業僅有90個，比例為4．9%?？偟膩砜?，覆蓋面還比較窄。

二是通過建立職業資格證書制度，讓檔案職業的發展擺脫和超越目前的制約因素和障礙，走出困境，獲得新生。從1999年國家頒布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至今，勞動保障部共頒發施行了650個國家職業標準，其中僅2006年就頒布施行了113個國家職業標準。這些標準給檔案職業發展提供了參照系。

三是“建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作為一種改革方法，它將不可避免地帶有盲目性。在建立檔案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的過程中，既要抱有審慎的態度，借鑒各種有益的經驗，又要避免丟掉我國檔案職業發展的自身特色。

（二）拓展檔案職業的新空間——“非禁即入”

職業的存在是通過職業主體（人）對職業客體（工作對象）的認識和改造來實現的。從檔案職業的構成來看，檔案職業主體——檔案職業人員本身，并無獨特性和顯著優勢，與其他職業主體一樣，只是依賴檔案職業實現生存和人生價值的群體。而檔案職業客體——檔案資源，是檔案職業的“根本”，與其他職業相比，具有獨特性和惟一性。同時，就每一份具體的檔案來看，也是與眾不同的，其決定被保存正是因為通過鑒定確認對日后仍有參考和使用價值的存在。檔案資源本身的獨特性決定了檔案價值的存在。

檔案的開放和利用是檔案職業客體的一種重要的“產品”形態，可是事實告訴我們：據《全國檔案事業統計綜合年報》統計，2004年，全國各級各類檔案館利用檔案者為394.803萬人次，利用資料者為91.9557萬人次，兩項合計為486.7587萬人次，平均每館1213.3人次，每館每天僅有3.3人次的檔案利用率。⑥為何檔案館門可羅雀，社會對如此“有價值”的檔案資源利用沒有形成“門庭若市”的局面呢。究其原因，一方面，從檔案部門自身來看，長久以來，對檔案的封閉造成了絕大多數公眾沒有機會了解檔案這一事物，更難以提及利用，即使檔案資源本身非常有價值，其仍然備受冷落；另一方面，從公眾來看，社會上對檔案的認知遠不及對圖書的認知程度，所以無論其多么“有用”，也只是“故紙堆”罷了，公眾還沒有形成利用檔案的習慣。

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了“非禁即入”的理念，即凡是法律不禁止的公共設施、基礎領域，非公有制經濟都可以進入。推而廣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凡事只要法律不禁止都可以干，這種“非禁即入”理念也擴大了檔案職業的創新空間。從檔案職業的發展趨勢來看，它包括兩個層面的含義：一是“非禁即入”意味著檔案職業的未來發展需要大膽創新，努力嘗試，開拓進取，檔案職業人員必須從傳統的收集、整理、鑒定、保管的工作中走出來；二是“非禁即入”絕不是放棄“自我特色”，仍必須以檔案資源為依托，走出檔案職業發展的新路子。因為，在很大程度上，檔案資源的改善意味著檔案職業的改善。

從現實來看，目前國家對檔案職業的發展還缺少整體的規劃。但值得關注的是，在檔案工作中，一些省市、企業檔案館已經做了一些有益的嘗試并取得了初步進展，這些舉措也給檔案職業發展帶來了間接的影響。

一方面，通過檔案資源的改善提升檔案職業地位和價值。2004年5月，安徽省率先以和縣為試點整合檔案信息資源。整合后，館藏量由三萬多卷猛增到近十二萬卷，檔案查閱利用達3000多人次，比改革前增長了二十多倍⑥。此外，2004年5月，廣東省自檔案新館開館以來取得了“3個二十萬”的佳績，即收集進館檔案20多萬卷，網站公眾點擊率二十多萬次，進館參觀展覽、利用檔案和查閱現行文件20萬人次。⑧從這些做法來看，檔案館館藏資源的豐富和主動服務機制的建立提高了公眾的認知程度，公眾也在逐漸形成利用檔案習慣，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提升了檔案職業的影響力。

另一方面，通過擴大檔案工作范圍拓展檔案職業發展空間，主要表現為檔案館（局）主動“攬活”，開拓新的領地。2005年10月19日，安徽省電子文件中心在省檔案局正式啟動，檔案職業人員將不僅參與輔助黨政機關辦公、決策，還同時積極向社會提供電子政務信息的“一站式”服務。在企業檔案館中，劍南春集團的檔案館也早就走出了檔案信息化發展的新路子。例如，主動搜集有關全國糧食等釀酒原料價格上漲的信息，為公司領導經營決策提供信息服務，為公司節約了原材料費上百萬元，直接為企業發展創造了經濟效益。⑨以上這些做法說明了一個淺顯而又發人深省的道理——即“有為才能有位”。社會不斷發展和進步，新、舊職業也在不斷地誕生、演化和消亡當中，這是歷史的必然。對檔案職業而言，仍有發展的空間。檔案職業人員樹立超前的服務意識和主動地尋找發展機遇都將給檔案職業帶來新的生機和活力。

參考文獻：

①賀軍：《檔案職業影響力要素分析》，《蘭臺世界》2006年第9期。

②胡鴻杰：《中國檔案學的理念與模式》，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③吳紅：《檔案職業的走勢》，《檔案與建設》2004年第4期。

④ ⑤王新才、譚必勇：《檔案職業資格認證制度與中國檔案教育的發展前途》，《圖書·情報·知識》2005年第12期。

⑥杜恒琪：《遵循客觀規律，促進事業發展——訪全國政協委員劉國能》，《中國檔案報》2006.03.08。

⑦和縣縣委、縣政府：《整合資源 創新模式 推進檔案事業跨越式發展——和縣檔案管理模式改革試點工作介紹》，《安徽檔案》2005年第6期。

⑧石大泱：《廣東省檔案館自新館開館以來取得良好佳績》，《中國檔案報．》2005.11.09。

⑨劉安：《檔案是企業的文化財富》，《中國檔案報》2004.11.15。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管理學院北京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