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畢竟會來的,至少不因咱們不提起它而就此不來。于是江南的鶯花和北地的風塵將同邀春風的一笑了。
“假定冬天來了,春天還能遠嗎?”您也將遙遙有所憶了──雖然,我是不該來牽惹您的情懷的。
然而春天畢竟會來的,至少不因咱們不提起它而就此不來。于是江南的鶯花和北地的風塵將同邀春風的一笑了。我們還住在一個世界上哩!
果真我們生長在絕緣的兩個世界上,這是何等好!果真您那兒凈是春天,我這兒永遠是冰,是雪,是北風,這又何等好!可惜都不能!我們總得感物序之無常,怨山河之遼闊,這何苦來?
微吟是不可的,長嘆也是不可的,這些將擋著幸運人兒的路。若一味黯然,想想看,于您也不大合適的吧,“更加要勿來。”只有跟著時光老人的腳跡,把以前的噩夢漸漸籠上一重乳白色的輕綃,更由朦朧而渺茫,更由渺茫而竟消沉下去,那就好了!夫了者,好也,語不云乎?
誰都懂得,我當以全默守新春之來,可恨我不能夠如此哩。想到天涯海之角,許有憑闌凝想的時候,則區區奉獻之詞,即有些微的唐突,想也是無妨于您那春風的一笑的。
(選自《燕郊集》1990年上海書店出版)
[導讀]
俞平伯(1900-1990)現代詩人、散文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著名的《紅樓夢》研究家。
本文寫于上世紀20年代,在閱讀時會感覺到有些語言和今天不大一樣,這并不影響理解,只要像吃橄欖一樣,慢慢地去品味,便會為其獨特的味道而陶醉。
(江蘇乙常青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