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遠去的是愛情

最近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好像每天從身邊隨風颼颼溜走的除了時間還有些什么，可有什么呢？我不得其解。

這天來了程海峰。我這個大學的死黨最近杳無音信，今天不知突然從哪里冒出來了。程海峰裝模作樣，進門就嚷，涂總，別來無恙啊，我快想死你了。

我說，你小子最近跑哪去了，誰也找不著你。程海峰沒搭茬，而是變戲法似的掏出兩瓶酒、一袋花生米、兩包咸魚干。

老規矩。我們倆一見面在酒的立場和內容上一向是這樣的。

也沒去哪里，去想一個故事了。程海峰咬掉了酒瓶蓋，這才接上我的話。

故事？我來了興趣，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要躲起來想，說來聽聽？

也沒什么新鮮稀奇的，不過是以前我們班上三個人的故事，同學老在傳，所以就聽來了，說說？

我沒打斷程海峰，只是及時給他添酒。

故事的開頭俗不可耐。班上的團支部書記跟女班長談戀愛，同學說這叫強強聯合。書記跟下鋪那個愛詩如命的兄弟好得要命——下面用得著這個人，所以不是跑題——這倆人老愛像咱倆這么喝酒。酒一喝，一個詩興大發，一個竹筒倒豆子似的說戀愛感受。

程海峰吱吱干了一盅，笑了。我也陪著笑了笑，等待下文。

不啰嗦了，進入正題。畢業后，他們跟絕大多數的校園情侶一樣，面臨勞燕分飛。因為每個人都要工作要生活要吃飯，還有，要事業。

程海峰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低頭掰著咸魚塊，耳朵卻支棱著。

書記野心勃勃，要去北京闖蕩。走前他跟詩人交代——咱就叫他詩人吧——書記讓詩人好好照顧班長。五年，他一準回來娶班長。

班長對詩人說，跟他講明吧，否則到時他會說你趁人之危，是照顧我照顧出感情來的。詩人開不了口，兄弟呢，怎么張這個嘴啊。詩人說，五年就五年吧，權當考驗了，通過五年，你正好做個決定選誰。你放心，我跟他是兄弟，你無論選誰，另外一個都會祝福的。

班長說你不說我說。于是書記在事業正當勁的時候失魂落魄地跑回去了一趟，書記為此損失多少錢沒說。書記一個人喝得醉醺醺的，質問班長到底怎么回事。班長說，書記熱情如火，詩人浪漫似冰，她經常在冰火兩重天里感受著不同的快樂，所以暫時難以取舍。

書記就連夜去找詩人談，倆人也是這么喝著酒談來著。

程海峰指了指酒、花生米和咸魚干，有了點醉意。

他們倆以兄弟的名義商量，既然是兄弟，就攤開了談，感情沒有先來后到，也沒有長幼之分，倆人要平等競爭。喝醉了，倆人都倒在地板上睡覺，舒坦極了。

書記自覺地從事業上分了些精力出來，時常訂束玫瑰送到班長上班的公司。偶爾突然出現在班長門外，來個驚喜。詩人還是一貫地憂郁，只是他的詩功利多了，發表率和名氣自然大了起來。生活中詩人也修起了邊幅，該職業時職業，該個性時才個性。

相同的是，書記和詩人都不再找對方喝酒了。他們都怕酒后吐真言，讓對方更多地知道自己的缺點、想法、計劃。在班長那兒，倆人也自覺分出時間，堅決不撞車。但分別的約會還是不自覺地變成了指責會，他們都平等地揭發著對方的短處。

程海峰醉了六分了，舌頭有點硬，眼有點直。程海峰每次都買這種后勁特大的酒，看來過一會他能不能繼續說下去都是個問題。

后來呢？我引導著程海峰，想讓他在人事不省前說出我想要的結果，這樣的故事才夠完整。

后來？后來詩人贏了，因為他又浪漫又現實，在班長那兒揭出了書記更多的老底。于是班長選了詩人，要跟詩人訂婚，在市里最好的酒店。直到確定訂婚的日期了，班長才說了她家的情況：大商之家，有錢到沒法形容。

訂婚當天詩人跑了。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跑了，跑哪里去了。反正，用尋人啟事也沒找到。班里只有我知道他跑哪去了。

你？你怎么會知道。我第一次插了話。

哈哈哈哈，你弱智啊，詩人就是我程海峰啊，聽到現在你還沒聽出來啊。

噢，原來這樣，你往下說往下說，結果呢？沒結果這故事就酒可就沒意思了。

結果？結果就是書記還是總回那個城市，但是沒有玫瑰，沒有驚喜。書記只想找詩人喝酒，還像以前那樣邊喝邊打賭，誰先醉了就輸了，贏的人可以給班長打電話。醉得一塌糊涂，倆人還是躺在地板上，一個看著另一個得意洋洋地給班長打電話。可無論是誰贏了，班長都沒接過電話?？梢簿褪峭蝗婚g，書記也找不著詩人了，詩人閃了。

我開始跟程海峰一次又一次地碰杯，這個故事的結果讓我酒興大發。

那晚，程海峰和我都醉了，我們習慣性地躺在地板上睡覺，各自抱緊著自己的電話，睡得舒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