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

師兄弟渡山、渡水、渡仁仨人在隆佑寺出家修行已有時日，方丈讓他們下山，云游四海，一路取經拜佛，歷練一番，以修成正果。和尚云游，類似于武林高手武藝練成后要到江湖上闖蕩，我們現在的畢業生要實習一個樣。于是師兄弟仨人告別方丈，一人一缽一念珠，結伴下山去也。

他們趟過了一條河，河水好清，河中魚兒歷歷可數，皆若空游無所依；翻過了一座山，山不高，山上的樹很粗；又穿過了一座城，城里真熱鬧：耍猴的，打把式賣藝的，敲鑼賣麥芽糖的，賣肉的，打鐵的，大老爺出巡八人抬大轎，顫悠悠顫悠悠……仨人潛心向佛，一心要去那靈山取得真經修成正果，三雙芒鞋匆匆在滾滾紅塵里穿行而過，無跡無痕。

這日，他們來到一個村莊。村里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發垂髫，怡然自樂，儼然出世桃源。仨人正感嘆，忽聞村口人聲鼎沸，走過去一看，見一婦人，貌甚美，體甚豐，卻哭得梨花帶雨，身后兩小兒，拖著鼻涕，也哀哀而啼。村人道，此女性淫，長期與一有婦之夫私通，其夫不忿，怒而起，與奸夫爭，竟被殺，奸夫也被官府抓走，村人不恥婦人所為，今欲將其攆出村子。仨人齊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也只是念了，也就是念了，又能奈何?!

渡山渡水轉身欲走，卻見渡仁呆立當地，俄爾竟留了下來。渡山渡水大愕，眾人也是暗驚。忽一人醒悟過來，罵道：“禿驢，原來你竟是一個花和尚也!”于是眾人棍棒齊上，渡仁被打得皮開肉綻。渡山不忍，叫道：“師弟，快快走吧，奈何受此侮辱。”渡仁不應，只是念著“阿彌陀佛”“大慈大悲阿彌陀佛”啊。渡山渡水兀自在村口苦苦待了幾日，終不能說服渡仁，大嘆曰：“幾十年晨鐘暮鼓的修行竟是敵不過區區一具紅粉骷髏，可惜可惜，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師兄弟三人從此分道揚鑣，各奔前程。

渡山渡水一路跋山涉水，披荊斬棘，歷經萬苦千辛一十八年，終于到達靈山取得真經。兩位高僧帶著十八年的收獲轉道回山，身后長長的車隊滿載佛門經典，也滿載了兩位大師的光榮與夢想。

這日他們走近當年渡仁滯留的村莊，便命車隊稍事休息，順便探望一下小師弟。還沒走進村子，遙遙可見村頭矗立一幢大佛寺，那佛寺氣象恢宏，金碧輝煌，梵鈴陣陣，檀香裊裊。二位高僧忙進寺禮佛參禪。入內一瞧，這寺好生奇怪：寺內既不供如來又未塑彌勒，無觀音也沒韋馱，四大天王一個不見，八百羅漢也無影蹤，只正座獨塑一尊大佛，佛像莊嚴，大慈大悲，佛頂無光卻是烏絲三千，細看卻成了三師弟渡仁模樣：細瞇瞇雙眼，一條縫似的，嘴角噙一絲微笑。二人好生不解。

就在此時，正殿后轉出一俗家男子，見兩位不俗，一問才知身份。那男子忙恭恭敬敬從佛龕內請出一卷書軸，展開一觀，上面乃三師弟手跡，筆痕淡淡淺淺，極似佛家拈花一笑：“佛界易入，魔界難進!”（此系日本禪師一休和尚的一句佛偈，意思是只有進入、表現、拯救了人生的魔界，才能真正進入佛界，這是禪宗認為的一種“佛道”，筆者注）

那男子泣然相告，這是和尚父親勞累過度去世前所書，說留交二位大師。時，天空華光大放，佛香怡人，和尚父親含笑涅槃。后來地方感其德，遂集資塑像立廟，尊稱為“大慈悲佛”!兩位高僧慧根本深，聞言頓悟，哈哈一笑，口念佛偈道：“紅塵滾滾，人潮涌涌，天堂地獄，魔界佛界，大慈大悲，阿彌陀佛。”

（通聯：江蘇省泰興市黃橋鎮劉堡二組 225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