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語文教材中有兩首古詩出現了“斜”字,一首是唐代詩人李嶠的《鳳》(北師大版二年級上冊),詩的原文是這樣的: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另一首是唐代詩人杜牧的《山行》(人教版四年級上冊),詩的內容是這樣的: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以前的教學參考書中曾有特別提示:為了壓韻,詩中的這個“斜”字可以讀“xia”。但是近年來可能是出于“規范字音”的需要,“xia”的讀音便被取消了,理由是字典里只有“xie”的讀音。筆者認為這種改法值得商榷: 其一,古詩文不單純是一種知識,更重要的是一種民族的優秀文化,而這一民族文化的突出特征就是韻律感強,讀起來瑯瑯上口,聽起來特別富有感染力。上邊的兩首古詩都是壓“a”的韻,若把“斜”字讀成“xie”的音,整篇古詩的韻味便大大降低。對學生的熏陶感染作用也因此大打折扣。筆者曾就“斜”的讀音問題做過對比實驗:將全班48名學生隨機平分為甲、乙兩組,甲組發“xia”的音,乙組發“xie”的音背誦《山行》。5分鐘以后,甲組背對的有22人,乙組背對的只有14人,而且從背誦的熟練程度和感情來看,甲組明顯地要好于乙組。分析原因,發“xia”的音,詩的韻味如同山間的小溪流暢而潤澤,學生背誦起來有一種舒服感,而發“xie”音的一組就遠遠找不到這種感覺,背誦起來自然費力。
其二,從不少古詩的遣詞規律來看,“斜”字在我國古代應該存在“xia”的讀音。如唐代詩人韓翃(音hong)的《寒食》一詩中就有這樣的一個“斜”字,這首詩是這樣寫的: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再如唐代詩人劉禹錫的《烏衣巷》一詩中也有一個“斜”字: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兩首詩同樣都是押“a”的韻,“斜”字也都正好出現在詩的“韻腳”(一、二、四句最后一個字的位置被稱為“韻腳”),而這兩首詩的作者都是當時著名的詩人,他們怎么可能連韻律都不講究了呢?倘若當時“斜”字沒有“xia”的讀音,詩人怎么可能把它用到這樣的位置上去呢?
其三,我國唐、宋時期正處于詩詞文化發展的鼎盛時期,同這種民族文化相伴而生的“韻律學”在當時也十分興盛,為了適應詩韻的特殊需要而“規定”一些字的音變,正是“韻律學”的一個重要內容。千百年來,隨著歷史文化的變遷,這類特殊音變的應用雖然已經很少。但它作為一種獨特的民族文化現象至今并未完全消失。如我國六七十年代上演的著名現代京劇《沙家浜》里“沙奶奶”與“郭建光”的一段對唱中有這樣幾句唱詞:“……傷痊愈也不準離開我家,讓你們一日三餐九碗飯,一覺睡到日西斜……”由于整個唱段中都是壓“a”的韻,因此這里的“斜”字也是唱了“xia”的音。 《語文課程標準》中明確指出:“語文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這就要求我們在語文教學的過程中既要重視知識的教學,又要體現對人類文化的尊重。就古詩中的這個“斜”字的讀音而言,可以這樣靈活地來處理:在識字教學階段單獨研究這個字的讀音時一定要讀“xie”,到了感情誦讀階段應告訴學生“斜”字在中國古詩中有“xia”的讀音,這種讀音的變化可以使古詩讀起來更加富有韻味和感染力,從而使語文知識與民族文化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