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濤突然得知自己患了晚期腎癌,生命僅剩3個月。死神降臨的前夕,他突然特別渴望父愛,并決心和正在獄中勞教的父親冰釋前嫌,用親情去感化父親,幫助父親……
絕癥兒子向吸毒父親伸出“橄欖枝”
2006年3月8日,重慶市市民趙學(xué)進(jìn)、程澤英家中,正在舉行一場特殊的生日party——這天,是程澤英和前夫管真樹的兒子管濤24歲生日。
管濤走到繼父和母親面前,跪倒在他們膝下:“爸、媽,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用所有的力量報答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
2005年9月,管濤被醫(yī)院確診患了晚期腎癌,手術(shù)治療切除了左腎。然而2006年3月5日,他到醫(yī)院復(fù)查,大夫發(fā)現(xiàn)他體內(nèi)的癌細(xì)胞已擴(kuò)散到肝、肺以及脊椎等部位,醫(yī)院認(rèn)為他很難再存活超過3個月。
得知真相的管濤內(nèi)心的痛苦和絕望可想而知。他堅決拒絕住院治療,選擇了回家。
在公司的資助下,3月16日,管濤實現(xiàn)了夢寐以求的心愿,和母親以及7位自費陪同他一起出游的朋友登上了飛往海南的飛機。在美麗的三亞,管濤終于見到了夢中的大海。那無邊無際浩瀚的胸懷,讓他的心靈感到無比震撼,心胸也豁然開朗。他突然感到,作為一個人,也應(yīng)該擁有像大海寬廣的胸懷,能夠包容一切。在拂面的海風(fēng)中,管濤突然想到了正在勞教中的父親,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涼的感覺涌上心頭:難道真的就這樣永久地帶著對父親的仇恨離開這個世界嗎?
管濤的生父管真樹是1990年8月與程澤英離婚的,他1989年開始吸毒后人性開始扭曲,曾經(jīng)幸福的家庭變得充滿了暴力和眼淚。離婚后他對管濤也從來都不管不問,2004年10月,管真樹從戒毒所出來后不久又復(fù)吸毒品,被判3年勞動教養(yǎng)。
那天晚上,管濤失眠了。他想起了5歲時那次被開水燙傷大腿,父親請了兩個多月的長假照顧他……不管怎樣,他畢竟給了自己生命,畢竟曾經(jīng)愛過自己……
從海南返回的途中,管濤終于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媽,我想去勞教所看望爸爸。”面對母親不解的目光,管濤耐心地解釋:“媽,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想盡快跟爸爸和好,盡我最大的努力勸爸爸戒掉毒品!”終于,母親流著淚點點頭:“兒子,你想的對,媽媽支持你……”
父子勞教所內(nèi)深情相擁
3月23日,在母親的陪同下,管濤拖著病痛的身體專門跑到服裝市場,用自己的工資為父親買了兩套新衣服和不少吃的東西,還給父親買了幾本書。
2006年3月26日,管真樹正在勞教所內(nèi)的工廠干活兒,當(dāng)管教過來告訴他“你兒子來看你了”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兒子跟自己就像仇人一樣,怎么會來看自己呢?他還記得1999年7月管濤參加高考前夕,他買了些營養(yǎng)品到學(xué)校去看他,管濤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從他身邊徑直走了過去……懷著一種說不出的復(fù)雜心情,管真樹來到了探視室。
這是3年來父子倆第一次相見。一直坐在外面等候的管濤看到父親后,激動地走到探視窗口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爸爸,我和媽媽來看你了。對不起,請原諒我一直到現(xiàn)在才來看你。”說著,把為父親買的衣服等東西從窗口遞給管真樹。兒子的一句話讓管真樹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四目相對,管真樹發(fā)現(xiàn)管濤異常憔悴,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便心疼地問:“兒子,你咋瘦成這個樣子了?”管濤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爸爸,我得了癌癥,已經(jīng)擴(kuò)散了,只剩下3個月的時間……”
管濤的話宛如晴天霹靂,管真樹一震,手里的東西“啪”地掉在了地上:“你說什么?”他感到胸口一陣憋悶,突然間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急救后管真樹才醒過來,他癱倒在椅子上,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痛哭流涕:“兒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
“爸爸,你別哭了。請你記住我一句話:以后不要再吸毒了,永遠(yuǎn)都不要再吸毒了,好好過正常人的生活,好嗎?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是死了,在另一個世界也會感到心安的。”管濤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管真樹卻依然哭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探視時間結(jié)束了。管真樹真的不忍心就這樣和兒子分別,他向管教提出請求:允許自己和兒子合幾張影。管教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就這樣,管濤和程澤英被允許進(jìn)入勞教所內(nèi),和管真樹合影留念。
一直隔著父子倆的那道墻終于沒有了。進(jìn)入勞教所后,管濤和管真樹緊緊地抱在一起泣不成聲,久久地不忍分開。
懺悔父親陪伴兒子走過最后的“幸福時光”
管濤和程澤英走了,管真樹卻陷入了無盡的痛苦和自責(zé)之中。撫摸著兒子為他買的一件件物品,再想到以前對兒子的不聞不問,悔恨就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
絕望中,管真樹漸漸理清了思路:難道兒子真的沒救了嗎?如果能籌到錢繼續(xù)治療,他的壽命就不能再延長一些嗎?難道自己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離開人世嗎?不能啊!現(xiàn)在是自己能盡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的最后機會了,不能再讓這個機會溜走!他決定向勞教所請假一段時間,出去籌錢為兒子治療。
3月29日,管真樹向勞教所遞交了請假10-15日的申請。
特事特辦。勞教局很快做出了批示:實施人性管理,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盡量滿足管真樹的合理愿望。隨后,重慶市勞教局對管真樹做出了“所外執(zhí)行”的決定:準(zhǔn)許管真樹回家照顧管濤,只要管濤活著,他就可以一直陪著兒子,由勞教所與當(dāng)?shù)毓矙C關(guān)對他的行為進(jìn)行監(jiān)督。當(dāng)管教把這個消息告訴管真樹后,他激動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4月18日上午,勞教所派車護(hù)送管真樹回家。管濤早早得到了消息,已經(jīng)很久沒有唱過歌的他,激動得在家里哼唱個不停,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幸福的時光……父子倆一見面就緊緊擁抱在一起。
晚上吃完晚飯,管真樹提出陪管濤一起去長江邊上散步。父子倆出門后沒走多遠(yuǎn),管濤就覺得腿直發(fā)軟,走不動了。管真樹見狀,不由分說便將管濤背在了肩上。由于多年吸毒,他的體質(zhì)不好,走不多遠(yuǎn)便已氣喘吁吁。管濤提出要下來自己走,但他卻執(zhí)意不肯:“兒子,爸爸就是給你做牛做馬,也贖不了爸爸內(nèi)心的愧疚啊!”管濤緊緊地貼著父親溫暖的肩,情不自禁地流著淚說:“不,爸爸……過去我那么任性和無知,也給你造成了很大傷害。現(xiàn)在,當(dāng)我消除了內(nèi)心的仇恨以后,我卻發(fā)現(xiàn)我就像變了一個人,心里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快樂。讓我們都忘掉過去所有的不愉快,一切都重新開始,好嗎?”管真樹哽咽了:“兒子,你真的長大了,懂事了!”
此后的日子里,管真樹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背著管濤去長江邊上散步。為了能讓兒子吃好一些增強體質(zhì),他買回了菜譜專門學(xué)習(xí)做兒子愛吃的菜,并注意營養(yǎng)搭配。他還買來了管濤最喜歡看的武俠小說,沒事就讀給兒子聽。與此同時,為了讓兒子對自己放心,他每天都堅持鍛煉身體,連抽了幾十年的煙都戒掉了。
管濤是個足球迷。2006年6月10日召開的世界杯足球賽他企盼已久,按照醫(yī)生的說法,他的生命也許等不到那個時候,但大概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管濤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很好,在吃藥維持治療的情況下,除了體力差些,他并沒有出現(xiàn)重大的危險。世界杯開賽后,為了不讓管濤熬夜傷身體,管真樹便找來一臺錄像機把比賽錄下來,讓兒子第二天一早就能看到比賽錄像。整個世界杯賽期間,他都陪著兒子一起看球,父子倆一起為比賽歡呼雀躍,分享快樂……
2006年8月底,管真樹帶著兒子去醫(yī)院做檢查時,大夫連連稱奇:“親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但是,2006年10月初,管濤的病情終于發(fā)作,全身疼痛難忍,吃大劑量的止痛藥也沒有效果,而且還開始發(fā)高燒。管真樹決定賣掉自己唯一值錢的財產(chǎn)——一套40多平米的房子,籌錢送管濤去醫(yī)院治療。管濤知道后,流著淚對父親說:“爸爸,現(xiàn)在死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可怕,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任何遺憾了。但是,如果你賣掉房子為我治病,反而會讓我心里難受。”
管真樹僅以4萬元的超低價偷偷將房子快速處理了,10月12日,他以媒體報道后市民捐款為借口,將管濤送到醫(yī)院住院治療。
在兒子住院期間,管真樹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每天都在家精心做出兒子愛吃的飯菜,再跑老遠(yuǎn)的路送到病房里……
2006年12月20日,管真樹陪兒子聊天。管濤說:“爸爸,我現(xiàn)在心里又有了一個愿望,你想聽嗎?”管真樹點點頭。管濤說:“爸爸,這些年來你都是一個人過,也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我現(xiàn)在特別擔(dān)心你以后的生活怎么過。爸爸,我希望你能找個伴兒,兩個人相互照顧,這樣我就是走了,也能放心了……”管真樹搖搖頭:“兒子,爸爸這個樣子,誰肯跟著我過啊。”管濤把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握住了父親的手,有些吃力地說:“爸爸,只要你能徹底戒毒,下定決心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一切就都是有希望的!爸爸,請你答應(yīng)我這個請求,好嗎?我知道我看不到這一天了,但是,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看著兒子充滿了期待的眼神,管真樹禁不住淚如雨下,輕輕點了點頭。管濤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2007年1月18日,管濤終于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走完了他生命的全程。最后時刻,他拉著父親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管真樹說:“爸爸,謝謝你陪著我度過了這最后的幾個月,這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如果有來世,我還愿意做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