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音節疊結的“ＡＡＢＢ，ＢＢＡＡ”回疊式表里值分析

一、問題說明

李宇明《漢語量范疇研究》（2000）中說，回疊是“利用頂真式的手段，形成象回文一樣的鏡像結構。”“這種現象可以碼化為‘AXB，BXA’，X表示夾在AB或BA中間的成分。”陳前瑞也在《漢語反復體的考察》（2001）說，“回疊，即利用頂真式的手段，形成回文一樣的鏡像結構。如‘談了打，打了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由此可以看到，回疊式是重疊和回環的交叉部分。但如果在結構與語義關系上沒有作出詳細說明，這樣的定義勢必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所以，我們認為應該限定回疊式的結構和語義，并對回疊式中能回疊的成分作出限定。本文首先說明回疊式的判定，然后對單音節疊結的回疊式進行表里值上的分析。

二、回疊式判定

簡單地說，回疊式是重疊和回環的交叉部分。進一步來說，回疊式有兩個必要但不充分條件，一是形式是回環的“A（X）B，B（X）A”，X可有可無，回環的是詞或短語。二是“A（X）B”和“B（X）A”結構一樣，意義對應，是并列關系。

(1)四個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金庸《笑傲江湖》）

(2)里里外外，外外里里的印上一圈又一圈屬于自己的印記（《愛昵，baby》）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中，A是“你”，B是“我”，X是“瞧瞧”，形式上是“A（X）B，B（X）A”，又同是“代詞VV代詞”的格式，意義上也相互關聯，句法關系一致，所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是回疊式。

“里里外外，外外里里”是一種特殊的回疊式，之所以特殊，是因為aabb式是一個詞，初看似乎a和b是構成這個詞的語素，但實際上，A是“里”(a)的重疊式“里里”(aa)，B是“外”(b)的重疊式“外外”(bb)，二者疊結在一起構成“里里外外”。那么，“里里外外，外外里里”就可以說成是A（X）B，B（X）A的形式，“里里外外”和“外外里里”可以看成是一樣的aabb式，結構一樣，句法關系一致，二者在意義上也是相互對應的，也可以說成是“外外里里，里里外外”，都表示相同的意義，所以仍然把此類看為是回疊式。

但是像“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類實際上有兩種意思，一種回疊式，可以調換位置。如：

(3)幾個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連車子被人推走了也不管。

一種是作為說話人為了表現自己的理由或原因，是你先不理我，我才不理你的，這時候卻不可以調換位置，受語義關系的制約，不是回疊式。如：

(4)青桃憤憤地說:“你不理我，我不理你。”轉身走了。

再看下面的例子：

(5)愛簡單，簡單愛，簡約便是美。（《電腦報》2005.9.12.71版）

“愛簡單，簡單愛”雖然也是“A(X)B，B(X)A”的形式，符合第一條，是回環的修辭格，但是前項是動賓結構，后者是狀心結構，結構關系有了變化，同時句法功能也不一樣，所以也不能稱為回疊式。

回疊式的結構具有強制性。這里的強制性是指凡是進入AABB，BBAA結構的都是單音節疊結而來的。即使單個看AABB時基式是詞，如“平平淡淡”的基式是“平淡”，但在進入回疊式以后，它的基式就不是“平淡”，而是“平”和“淡”重疊再疊結的。

二、語義分析

回疊式與量的變化發生直接的關系，所以它是一種表達量變化的語法手段，“加量”是回疊式的最基本的語法意義，即向大的維度調量。動詞的回疊式表動作量的加大，名詞性成分的和形容詞成分（一般指在作定語時對被修飾成分造成的影響）的回疊是空間量的加大，形容詞和副詞的回疊式是度量加大。

（一）回疊式與空間量

空間量是計量事物的長度（含長短、高低、深淺、遠近、粗細等）、面積、體積以及事物間距離的量范疇。它表達的是事物本身的大小。空間量的變化有加大和減少兩個維度（減少時如果是在負的方向上再少的話，依然是加量的意義）。名詞回疊式因為總是一個聯合關系，牽涉到兩個方面，所以沒有改變空間量的，只改變數量。一些和空間相關的性質形容詞回疊式如“大大小小，小小大大”和基式比較只有加大，沒有減少。當形容詞回疊式修飾的是一個個體時，主要是空間量的加大。在修飾一個個體時，回疊式必須是同義或近義的關系，不能是反義的關系。

(6)據何先生回憶，那個女子看起來24歲左右，高高瘦瘦的，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穿著一般。

(7)據何先生回憶，那個女子看起來24歲左右，高高瘦瘦、瘦瘦高高的，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穿著一般。

回疊式顯然有加強的意味。但不能說“那個女子高高低低、低低高高的，穿著一般。”但似乎有反義關系可以修飾一個主體的，如：“這條路高高低低，低低高高的，極不好走。”實際上，高高低低修飾的是路面，多個路面段構成了一條路，每一個分開的路面段或是高的，或是低的，卻不會同時是高和低的，這里回疊式修飾的是多個個體，而不是一個個體。

（二）回疊式與數量

數量是表示數的多少的量。事物、處所、時間、行為等都可以以一定的單位進行多少的計量。回疊式的數量表達，也是加量，是向加大的維度進行調量，主要是通過數詞、量詞、形容詞、名詞的回疊式來實現。

(8)我一個人，趴在教室外的樓欄桿上，看著樓下走動的同學。三三兩兩，兩兩三三，唯獨我，一向都是孤單一人。（《我不是黃蓉》）

(9)那些山高高低低，低低高高，連綿不絕，三天了，還是沒有遇到一戶人家。

“三三兩兩，兩兩三三”是數詞的回疊式，雖然也指三個一組，兩個一伙，三和兩不多，但卻有多個“三三”“兩兩”，也是指量多。“高高低低，低低高高”是形容詞的回疊式，既有山的形態多的意思，同時也指山的數量多，是數量多、樣式多的綜合加量用法。

名詞性的“AABB，BBAA”如果不表周遍性，就是表靜態多量。

(10)翻過了大溝即是小溝，溝溝坎坎，坎坎溝溝。朝左和向右是一樣的。（裂冰刀《月下無故人》）

動詞的回疊式一般表順序性動態多量。如“吃吃喝喝”指的是吃和喝，有量多的意義，沒有明顯的順序性，但是在“吃吃喝喝，喝喝吃吃”中，卻表示“吃-----喝（------喝）——吃——”，相對有更多的數量，并且有明顯的順序性。

（三）回疊式與動作量

動作量是計量行為動作等的力度、涉及的范圍、活動的幅度、反復的次數的持續的時長等的量的范疇。回疊式主要是使動作量加大和表示動作的反復進行。

1.加大動作量。“AABB，BBAA”回疊式使動作量加大。不管是近義復疊還是反義復疊，都表示動作繁多，反復進行，但回疊式明顯的量多。

(11)就這樣停停看看，看看停停，三四個小時一會兒就過去了。

(12)就這樣停停看看，三四個小時一會兒就過去了。

2.主觀量夸大。人物在對量進行描述時，往往帶有主觀的評價，或認為是大量，是小量，這種帶有主觀評價的量就是主觀量。如在“他只有三本書”中，“三本”就是一個主觀小量。不帶有主觀評價的量是客觀量。如在“他有三本書”中的“三本”就是一個客觀量。“AABB，BBAA”回疊式相對基式比較而言有主觀夸大的意義，而AABB則客觀陳述義多一些，同時，回疊式的運用使口語化多一些。試比較：

(13)整天都是這樣，吃吃睡睡，睡睡吃吃，沒一點意思。（李宇明《漢語量范疇研究》）

(14)整天都是這樣，吃吃睡睡，沒一點意思。

（四）回疊式和度量

度量指各種各樣的程度的高低。形容詞和一些副詞可以用來表示色度、深度、長度、亮度、硬度、速度等。回疊式主要使度量加大。性質形容詞的回疊式使度量加強，副詞的回疊式通過對形容詞的修飾來使度量加強。如：

(15)入夜，紅紅綠綠、綠綠紅紅的彩燈，編織著城市的夢。

由上面可以得出，回疊式具有量的加強的意義。

三、語用價值

回疊式是回環和重疊的疊合部分，相比較回環式來說，它具有重疊的作用，相對于重疊來說，它又具有回環的反復之美，能全面地反映事物的相互依存、相互排斥，周密地表明事物的辯證關系。反義詞的回疊還可以反映兩個事物之間的轉換和變化。可以說，回疊式具有回環和重疊的共同優勢。不過，對于單音節疊結的AABB，BBAA回疊式來說，回疊式的語用主要體現在它和一般AABB重疊式的對比上。

（一）語義的強調性

強調性也是回疊式的一個重要的語用結果。當回疊式的前段和后段有相同的意義而僅僅是位置不同時，這種效果尤其明顯。如“大大小小，小小大大”，因為后段是仿照前段產生的，所以它實質上相當于重復，而重復的作用就是強調。“大大小小”和“小小大大”都是大和小的疊結形式，二者僅僅是語序不一樣。構成回疊式后，語義上是量的加強，作用上是進一步對“大”和“小”的性狀的強調。

（二）性狀的突顯性

性狀的突顯性是形容詞性單音節疊結式所體現出來的。試比較：“大大小小的山”和“大大小小、小小大大的山”，前者重點是指山多，有大的，有小的。但后者卻重點指山的性狀，是大的和小的，二者表達意義的重心和焦點是不同的。前者的焦點在山上，而后者的焦點在“大”和“小”上。

四、結論

通過考察可知，單音節疊結的AABB，BBAA回疊式是后段仿照前段而生成的一種有用的復疊形式。語義上是量的加強，具有語音的勻稱美、語義的強調性和性狀的突顯性的語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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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形容詞的AABB差義疊結現象[J].語言文字應用，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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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松泉，河南省周口師范學院語委辦）